拉着苏小婉,像两个刚从阴曹地府爬回来的游魂,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片迷宫般的城中村。直到重新汇入霓虹闪烁的主干道,被喧嚣的人潮和车流包裹,那种如影随形的冰冷窥视感才渐渐淡化。
我们站在街边,狼狈不堪,心有余悸,相顾无言。夜风一吹,我才感觉到冷汗早已浸透内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学……学长,现在去哪?”苏小婉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像受惊的雀儿。
去哪?
我自己的出租屋肯定不能回,谁知道那些“野狗”会不会顺藤摸瓜找过去。苏小婉的学校宿舍?更不安全。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电量过低的提示音。我看着那仅剩一丝的红线,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包散发着安宁气味的草药,老太太那句“人生不过二两酒”的谶语在耳边回响。
必须先找个地方落脚,理清思绪。
最终,我带着苏小婉去了城市另一端一个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小招待所,用身上仅剩的现金开了一个标间。房间狭小陈旧,空气里有股消毒水都压不住的霉味,但至少暂时安全。
锁上门,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看着同样惊魂未定的苏小婉,感觉一切都荒谬得像一场噩梦。
“学长……那些人……还有那个婆婆……”苏小婉抱着膝盖坐在床边,声音微弱。
“别想了,先休息。”我打断她,自己也心乱如麻。老太太的话信息量太大,我需要时间消化。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尽快恢复状态,应付明天李主管那边的麻烦。
我拿出老太太给的草药包,犹豫了一下,将其中的一包拆开。里面是几种晒干的根茎和花瓣,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没有冲泡工具,我只能将就着把干草药材放进嘴里咀嚼。
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比熬煮的汤药更冲,但那股奇异的安抚力量也更快地涌现,像清凉的溪流缓缓冲刷过我过度使用而灼痛的精神力,抚平那些躁动不安的感知。
有效!虽然不如那碗汤药效果显着,但确实在缓解我的头痛和那种信息过载的眩晕感。
我递给苏小婉一包:“试试看,嚼了它,可能会舒服点。”
苏小婉犹豫地接过,学我的样子放进嘴里,立刻被苦得皱起了小脸,但很快,她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草药的神奇效果。
靠着这来历神秘的草药,我们两人终于得以从极度的惊恐和疲惫中稍稍喘息的片刻。
“学长,我画的那个……符号……”苏小婉怯生生地再次提起,“那些坏人身上……好像都有……”
我从外套内袋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速写本,翻到那一页。潦草混乱的线条中,那个抽象的眼睛或旋涡符号,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你以前见过这个吗?任何地方?”我沉声问。
苏小婉用力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就是……就是当时特别害怕,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能看穿我……然后手就不听使唤,画出了这个……”
感知情绪,并将其投射成符号?苏小婉的能力,似乎比我的更偏向于直觉和象征。
我盯着那个符号,努力回忆在李主管文件夹里看到的那个类似标记。星耀传媒……追踪者……这两者之间一定存在联系。李主管知道这个符号代表什么吗?她让我调查星耀传媒,是巧合,还是她也卷入了更深的事情?
谜团越来越多。
但现在,我没时间深究。天快亮了,我必须面对更迫在眉睫的危机——李主管。
我用招待所破旧的电话线给手机充上一点点电,开机后,果然看到好几个李主管的未接来电和一条措辞严厉的短信,询问我昨天为何提前离开以及“梵雅”项目的后续。
该来的总会来。
第二天早上,我安顿好苏小婉,让她务必锁好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了“创思互联”的办公楼。
一夜未眠和昨夜的惊险让我的状态极差,尽管有草药缓解,但眼底的青黑和疲惫难以完全掩饰。
走进办公室,我能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几个同事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张哥坐在他的工位上,端着那个紫砂茶杯,看似无意地瞥了我一眼,目光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我心头一凛。昨天动用能力窥探他,难道留下了什么痕迹?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等我细想,内部电话响了,是李主管:“来我办公室。”
该来的终于来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推门走进她的办公室。
李主管今天穿了一身更显气势的黑色套装,坐在办公桌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文件,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冰冷锐利,像打量着一个出错的零件。
“昨天下午,为什么提前离开?电话也不接。”她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却带着高压。
“对不起,李主管。昨天身体非常不舒服,头晕得厉害,可能有点低血糖,实在撑不住就先回去了,手机也没电了。”我拿出早已想好的借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虚弱而非心虚。
“不舒服?”李主管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在我脸上刮过,“我看你不只是身体不舒服吧?林凡,你最近……状态很不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梵雅项目的报告,精彩得让人意外。”她话锋一转,拿起桌上那份我“分析”出来的报告,轻轻拍打着,“但有些细节,精准得不像‘分析’出来的。倒像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我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她果然怀疑了!
“李主管,我……”我试图辩解。
她却抬手打断了我,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容:“我不关心你的消息来源,林凡。我再说一次,我只看结果。你有你的渠道,这是你的价值。但是——”
她语气陡然加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来:“如果你的‘渠道’,给你带来了不该有的麻烦,影响了工作,甚至……把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引到了公司附近……那你的价值,就要重新评估了。”
公司附近?!她知道了什么?难道昨天那些追踪者,在楼下出现过?或者,她有其它的眼线?
巨大的压力如同巨石压顶。她在警告我,她可能隐约知道我被卷入了某些“麻烦”,但她不关心麻烦本身,只关心这麻烦会不会影响到她,影响到公司!
我手心冰凉,大脑飞速旋转。否认?还是……顺势而为?
电光火石间,我做出了决定。
我抬起头,迎上她审视的目光,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疲惫和后怕:“李主管明察。确实……遇到点小麻烦。可能是……之前打听消息时,不小心碍了别人的眼。但我能处理,绝对不会影响到公司和工作!”
我选择承认一部分,将“麻烦”归结于为“打听消息”所致,这既解释了我状态不佳,也侧面印证了我确实有“特殊渠道”,同时表态能自己解决,不连累公司。
李主管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办公室里寂静得可怕,只有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
几秒钟后,她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靠回椅背,淡淡道:“最好如此。记住,公司是你的平台,也是你的护身符。但前提是,你值得。‘星耀传媒’和那份官员喜好的分析,抓紧时间。我希望能看到同样‘精彩’的报告。”
她没有再深究,但敲打和警告的目的已经达到。
“是,李主管。”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出去吧。”
我如蒙大赦,转身离开。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湿。
这场博弈,我暂时糊弄过去了。但李主管的疑心显然没有消除,她就像一只守在洞口的老猫,时刻等着我这只可能带来麻烦、也可能带来猎物的小老鼠露出破绽。
而更让我心惊的是,她似乎对“麻烦”本身并不意外,甚至暗示“公司”可以成为“护身符”……这是否意味着,她或者“创思互联”本身,就经常处理这类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事情,甚至……对此习以为常?
这个公司,比我想象的还要水深。
回到工位,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星耀传媒”的资料,又想起苏小婉画的那个符号,感觉自己也像喝下了一杯混合着阴谋和威胁的烈酒,辛辣灼喉,后劲十足。
老太太的草药能缓解能力的反噬,却缓解不了这现实世界的步步杀机。
我拿出手机,看着那个曾经打来的、属于神秘男人的陌生号码。
或许……是时候主动找一杯“酒”,探一探这潭水的深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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