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的蓝红光芒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像两团模糊而冰冷的色块。张建国被两名警察从泥地里架起来，他低着头，脸上混杂着血污、泥水和彻底溃败的死灰，再也没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他甚至不敢回头看那个将他打入深渊的人。
林枫没有目送他离开。
他的全部注意力，早已不在这个失败者身上。
他转过身，目光越过忙碌的警察和闪烁的警车，投向不远处那辆静静停着的越野车。
车旁，赵敏撑着伞，王海站在她身侧。而苏清雅，就站在那里，怀里一边一个，紧紧搂着思柔和思雅。雨水打湿了她的肩头，但她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林枫迈开脚步。
他的步伐起初有些快，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随即又慢了下来，变得异常沉稳。每一步都踏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轻微而坚实的声响。他走过警戒线，走过那些投射过来的、带着好奇与审视的目光，径直走向他的世界中心。
思雅最先看到了他。
小姑娘的眼睛还红肿着，脸上泪痕未干。当林枫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她的小嘴一瘪，刚刚止住的泪水瞬间又涌了出来。她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迈开小腿，踉踉跄跄地扑向林枫。
“爸爸——！”
带着哭腔的呼喊，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枫心中所有紧闭的情感闸门。
他快走几步，弯下腰，一把将飞奔而来的小女儿紧紧搂进怀里。思雅的小胳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把满是泪痕的小脸埋在他湿漉漉的颈窝，放声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
“没事了，思雅，没事了，爸爸在，爸爸在这里……”林枫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一遍遍重复着，大手轻轻拍着女儿颤抖的背脊。他感受到怀里这小小身体的温度和依赖，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几乎将他淹没。
他抱着思雅，走向苏清雅。
思柔还靠在妈妈怀里，她没有像姐姐那样大哭，只是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无声地看着林枫，小嘴唇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惊后极力隐忍的小动物。
林枫伸出另一只手臂，将思柔也一同揽入怀中。
苏清雅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半步，将空间完全留给了父女三人。她看着林枫同时抱着两个女儿，看着他将脸颊轻轻贴在思柔的头发上，看着思雅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不肯松手，她的眼眶也终于湿润，嘴角却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思柔，害怕了吗？”林枫低声问小女儿。
思柔用力点了点头，大颗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砸在林枫的手臂上，温热一片。她没有说话，却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爸爸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安全绳。
“不怕了，”林枫的声音更加轻柔，“坏蛋被爸爸打跑了，以后再也不会来吓唬思柔和姐姐了。”
他抱着两个女儿，感觉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所有的重量和所有的轻盈。之前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只有怀中真实的触感，温热的呼吸，和那无法作伪的依赖，才是唯一的确信。
王海和赵敏默默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王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别过头去。赵敏轻轻吸了口气，眼神复杂，最终也化为一丝释然和祝福。
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小，成了细细的雨丝，温柔地飘洒着。
“我们回家。”林枫抬起头，对苏清雅说。
苏清雅走上前，用手帕轻轻擦去他脸上溅到的泥点，又抚了抚思雅被眼泪粘在脸上的头发。“嗯，回家。”
林枫抱着两个女儿，苏清雅跟在他身边，王海和赵敏护持在侧，一行人穿过渐渐稀疏的雨幕，走向等候的车辆。
警笛声在他们身后远去，都市的灯火在前方渐次亮起。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思雅哭累了，趴在林枫怀里，抽噎着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思柔也安静地靠在他另一边，大眼睛慢慢阖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林枫一动不动地坐着，生怕惊醒她们。他低头看着女儿们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但他甘之如饴。
苏清雅坐在旁边，轻轻将一条薄毯盖在孩子们身上。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窗外的霓虹划过，光影流转。
林枫的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开，望向窗外。城市的轮廓在雨后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温暖。
他知道，暗处或许仍有未尽的波澜，张建国倒台留下的真空需要填补，那些隐藏在“夜阑”背后的更深秘密等待揭开。
但此刻，他只想做一件事。
守护好怀里的温暖，回到那个亮着灯的家。
归巢的鸟，终于穿越了暴风雨，找到了可以栖息的无忧枝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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