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半截焦黑的蝴蝶结，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池小橙灵魂都在颤抖。
远方的王城还在持续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建筑物垮塌的轰鸣，脚下的土地不时传来轻微的震动。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硝烟、烧焦的木料、某种难以言喻的蛋白质烧糊的恶臭，以及……铁锈般的血腥味，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战争特有的、死亡的气息。
她瘫坐在滚烫的焦土上，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的掌心，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那小小的、残破的物件给吸走了。
耳朵里是持续不断的尖锐鸣响，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声音，只有她自己沉重而混乱的心跳，在空荡的颅腔内一下下撞击着。
一个小女孩。一个刚刚还用冰冷的小手抓住她、用充满恐惧和哀求的独眼望着她的小女孩。就在她眼前，就在她试图施以援手的瞬间……消失了。
彻彻底底，灰飞烟灭，只剩下这……
“……唔！”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猛地将她的神智拽回现实。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喉咙，她猛地侧过头，伏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什么也吐不出来。从被卷入这场该死的战争开始，她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胃里空空如也。
只有酸涩的胆汁和喉头的灼烧感折磨着她，每一次剧烈的抽搐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带来难言的酸痛和虚弱。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因为呕吐的生理反应，而是那种极致的恐惧、无力感和刚刚目睹的惨剧所带来的巨大冲击，终于冲垮了她勉强维持的防线。
温热的液体划过满是灰烬的脸颊，留下泥泞的痕迹，滴落在身下被炮火反复灼烧过的、黑乎乎的焦土上，瞬间就被高温蒸发，只留下一点点深色的印记，混着她嘴角咳出的些许血丝。
她像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废墟的阴影里，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和情绪崩溃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
那力道极大，捏得她骨头生疼，几乎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拖着她踉跄着扑向旁边一堆半塌的墙体残骸之后。
“呃！”池小橙猝不及防，被甩得撞在冰冷的、布满碎石的断墙上，后背一阵生疼。
她茫然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哈尔就站在她面前，几乎贴着她。他那头原本可能随着心情变为耀眼金色或深沉的发，此刻却是一种黯淡的、沾满灰尘的浅灰色，如同他此刻冰冷的眼神。
华丽的巫师袍破损不堪，沾着深色的污渍，但他周身依旧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紧绷而危险的气场。
他微微俯身，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嘴角却勾起一个极其刻薄、充满讥讽的弧度。
“怎么，我亲爱的、‘爱我到发疯’的小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几乎能刮伤人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穿透她耳中的嗡鸣，砸进她的心里，
“看到这种场面，你精心扮演的病娇，不是应该兴奋地笑起来吗？死亡、毁灭、绝望的哀嚎……这不正是你宣称最喜欢的、最能证明你‘爱意’的绝佳舞台吗？”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她一直以来用以自保的伪装。
池小橙猛地一颤，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想避开他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想要蜷缩起来，却被困在他和冰冷的断墙之间。
他猛地伸手，冰冷的手指带着粗粝的尘沙感，毫不留情地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面他近在咫尺的脸。
“这就受不了了？开始吐了？”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她狼狈的泪痕和嘴角的血迹，讥诮更浓，“看来你的演技，比我想象的还要烂得多。烂透了……”
他的话音未落。
池小橙的瞳孔微微收缩。
因为在那极近的距离下，她清晰地看到——他掐着她下巴的、那修长而冰冷的手指，正在难以抑制地、细微地……
发抖。
那不是因为疲惫或虚弱的颤抖，而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仍旧泄露出来的、极其细微的震颤。仿佛他平静冰冷的嘲讽之下，正压抑着某种同样激烈、甚至可能更加汹涌的情绪。
他掐得她很疼，他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割人。
但他指尖那无法控制的颤抖，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穿透了池小橙所有的恐惧、恶心和崩溃，刺中了心底最深处某个地方。
她停止了挣扎，只是睁大了湿润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试图用冰层覆盖一切的眼睛，以及那泄露了真相的、微微发抖的指尖。
周遭是地狱般的景象与声响，而在这片小小的废墟阴影之下，空气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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