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认可的方式。”
哈尔的话语，伴随着灼热而破碎的气息，轻轻敲打在池小橙的耳膜上，却在她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微弱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承诺的认真，与他满身的鲜血和废墟背景形成了残酷而诡异的对比。
然而，这短暂的、几乎不真实的静谧，被胸膛内骤然爆发的轰鸣彻底粉碎。
“嗡——！！！”
不是来自外界的攻击，而是源于她自身。
那几根被她亲手刺入哈尔胸膛、连接着两人心脏的导线，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终于完成了某种危险的电路闭合。
她胸腔里的“焚心引擎”发出了远超负荷的咆哮，蓝白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透体而出，将她整个人映照得如同一个即将融化的人形灯盏。
“呃啊——！”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又被强行注入异物的痛楚，让她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能量，她生命的力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不受控制地顺着导线被疯狂抽取，涌向哈尔！
“哈尔！”她艰难地抬起头，视野因剧痛而模糊，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哈尔的身体也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他猛地仰起头，脖颈绷出脆弱的弧线，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介于痛楚与解脱之间的嘶鸣。
他胸前那个被导线插入的、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此刻被刺目的蓝光充斥，光芒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沿着他皮肤的纹路、顺着血管的走向，急速蔓延！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身体表面的变化。
那些原本覆盖在他皮肤上、如同死亡苔藓的灰黑色石化痕迹，在蓝光流过时，竟然发出了细微的“咔咔”声，像是冰层在春日下龟裂。
裂纹蔓延，细小的碎石屑从他身上簌簌掉落，露出下方苍白但……属于活人的皮肤！
然而，石化并未完全消退，只是被这股强大的外来能量强行遏制、逼退，集中到了他的左半身，尤其是左臂和左脸颊，使得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半是血肉半是石雕的诡异状态。
他的发色在惨白、暗金和代表痛苦的银灰之间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闪烁变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不过是两三个呼吸之间。
“成功了…？”池小橙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更深的恐惧攫住。
因为哈尔睁开了眼睛。
那双异色的瞳孔，此刻燃烧着同样不稳定的蓝白色光芒，仿佛她引擎的火焰在他眼底燃烧。
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慵懒、戏谑或偏执的疯狂，只剩下一种纯粹的、非人的、仿佛机械被强行启动后的空洞与锐利。他看向她，眼神陌生得让她心脏骤缩。
他动了。
不是凭借自身的力量，而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动作带着一种僵硬的、非自然的迅捷。
他猛地坐起身，完全无视了胸口那几根仍然连接着两人、滋滋冒着电火花的导线。
“哈尔…你的伤…”池小橙想阻止他，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引擎的超负荷运转，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精力，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被掏空了的电池壳，只剩下核心处不堪重负的、即将崩溃的嗡鸣。
哈尔没有理会她，他甚至没有去看不远处虎视眈眈、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暂时停滞的钢铁魔女。
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不远处那片半塌的、曾经是移动城堡的废墟。
他抬起那只尚未完全石化的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没有咒语，没有复杂的手势。
“咚！”
一声沉重、缓慢、却清晰可闻的心跳声，突兀地响彻在战场上。
不是来自哈尔的胸膛，而是来自池小橙的！
她猛地捂住胸口，那股被强行抽取生命力的感觉再次加剧！
引擎的轰鸣声与她自身的心跳声诡异地重叠、放大，每一声“咚”的跳动，都让她眼前发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可怕的共振震出体外。
而随着这心跳声，废墟之中，那些散落的、原本属于城堡结构的魔法符文，次第亮起了微光！
一道淡蓝色的、薄如蝉翼的能量护盾，以哈尔为中心，艰难地、闪烁不定地撑开，将他和瘫软在地的池小橙笼罩在内。
这护盾是如此脆弱，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碎裂。但它确实存在了。
“不可能！”钢铁魔女那半张机械脸上，光学镜条的红光剧烈闪烁，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波动，“卡西法已熄！能量源反应…来自那个容器？！”
她的目光猛地钉在池小橙身上，充满了贪婪与杀意。“剜出那个心脏…战争就结束了！”
随着她的话语，齿轮巨舰侧舷的魔法炮管再次开始凝聚幽暗的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危险！
空气中弥漫起臭氧和金属烧灼的刺鼻气味。
“哈尔…停下…”池小橙用尽最后的力气，声音细若游丝。
她能看到，哈尔维持着抬手撑起护盾的姿势，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他左半身的石化区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再次蔓延，而右半身裸露的皮肤下，毛细血管正在纷纷破裂，渗出的鲜血瞬间被高温蒸发，留下一道道可怕的黑红色焦痕。
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和她的生命，共同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护盾！
“引擎…关掉…”她试图集中精神，切断与引擎的联系，哪怕只是减缓能量的输出。
她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哈尔立刻崩溃，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两人一起被抽干！
然而，她的意念刚刚触及引擎的核心，一股强大而霸道的反向能量猛地沿着导线冲击回来！
“呃！”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耳边嗡嗡作响。
哈尔依旧没有回头看她，但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忍的决绝：
“引擎停…你先死。”
话音未落，钢铁魔女的炮击已然降临！
“轰——！！！”
幽暗的光柱狠狠撞在淡蓝色的护盾上！
护盾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光芒急剧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
哈尔的身体猛地一震，喷出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乌血。
他撑起护盾的右臂，皮肤龟裂，鲜血淋漓，但他依旧死死地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一尊即将破碎却不肯倒下的血色雕像。
池小橙躺在焦灼的地面上，仰望着护盾上方那不断蔓延的裂痕，以及裂痕后方，钢铁魔女那巨大而狰狞的舰影。
引擎的轰鸣和她被强行绑定、作为燃料的心跳声，成了这末日图景里唯一的背景音。
她和他，被一条由鲜血、导线和痛苦构成的脆弱纽带捆绑在一起，成为了彼此的生路，也或许是……更快的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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