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橙合上那本笔记，指尖还残留着炭笔速写的触感，仿佛能摸到哈尔画她睡颜时每一笔的停顿与呼吸。
她的眼泪已经干了，只剩下眼眶的酸涩和喉咙里哽住的硬块。
大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那道裂缝偶尔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心跳。
哈尔仍然靠在椅背上，后背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血丝还是透过布料渗出些许。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颜色的火焰。
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她，警惕而疲惫，仿佛在等待一场审判。
“所以，”池小橙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这就是你的计划？献祭全部记忆，换我回去？”
哈尔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但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冷酷的理智：“这是最有效的方案。”
“最有效？”她几乎要笑出声，可喉咙里的哽咽让她只能发出短促的气音，“把自己变成一个空白的人，忘记所有的一切，这就是你的‘划算’？”
“不然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一样锐利，“看着你每天对着裂缝发呆？看着你因为回不去而痛苦？还是——”
他的视线落在她紧攥的手机上，监护仪的“嘀嘀”声仍在持续，“——看着你为了那个世界的消息崩溃？”
池小橙的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
她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动摇，可他的表情像是冰封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我不需要你这么做。”她一字一句地说。
哈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讥讽的笑：“这不是你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池小橙。这是我能做到的事。”
“那如果我说我不走呢？”
他沉默了一瞬，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刺痛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那就当我在做无用功。”
池小橙胸口一窒，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是什么——愤怒？悲伤？还是某种更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命名的东西。
哈尔没有再看她，而是撑着椅子扶手，缓慢地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吃力，后背的伤口显然还在疼，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站直了身体，像是一柄不肯弯折的剑。
“今晚裂缝会达到最稳定的状态，”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你可以准备一下。”
说完，他转身朝楼梯走去，背影挺拔而孤独，仿佛刚才的虚弱只是一场幻觉。
池小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喉咙里的硬块越哽越紧。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幅速写。
画中的她睡得那么安稳，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值得忧虑的事情。
她突然意识到——哈尔画这幅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决定好要忘记这一切了？
傍晚，池小橙坐在床边，看着哈尔为她整理的行囊。
那是一个深棕色的皮质旅行包，看起来像是他珍藏已久的物件，边角有些磨损，但整体依旧考究。
包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套衣物——不是这个世界的长裙或束腰外套，而是现代风格的衬衫、牛仔裤，甚至还有一件她曾经随口提过喜欢的米色针织开衫。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件开衫，布料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被人反复熨烫过。
“这些……是哪里来的？”她轻声问。
哈尔背对着她，正在往包里塞一个小木盒，闻言动作顿了顿，但没有回头：“让苏菲帮忙做的。”
池小橙怔了怔。
苏菲的裁缝手艺很好，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苏菲提过现代衣物的款式。
除非……哈尔记得她穿书那天穿的衣服，甚至记得她闲聊时随口提到的喜好。
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哈尔合上木盒，塞进包的最底层，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颗小巧的蓝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
“戴上这个。”他将项链递给她，声音依旧平静，“裂缝的魔法辐射很强，这个能保护你。”
池小橙接过项链，蓝宝石触感冰凉，但很快就被她的体温捂热。
她低头看着吊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哈尔的语气太公式化了，像是在交代一项任务，而不是在和她告别。
“今晚……真的能稳定通过？”她轻声问。
“嗯。”他简短地回答，视线落在窗外的裂缝上，没有看她。
池小橙抿了抿唇，将项链戴好。
蓝宝石贴在锁骨上，凉意透过皮肤渗入，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哈尔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颈间的项链上，金色的瞳孔微微暗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还有什么要带的吗？”他问，语气像是真的只是在帮她收拾行李。
池小橙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有些荒谬——他们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准备一场普通的旅行，而不是永别。
哈尔点点头，拎起旅行包递给她：“那就这样。”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迫不及待要把她送走。
池小橙接过包，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触感冰凉，像是没有温度的石像。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瞳孔颜色变了——从原本的金色变成了近乎银灰的淡色，像是褪了色的金属。
那是他情绪极度压抑时的表现。
“哈尔……”她忍不住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裂缝会在午夜达到最佳状态，”他打断她，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别错过时间。”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而疏离，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纠葛。
池小橙站在原地，手中的旅行包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她低头看向颈间的蓝宝石，指尖轻轻触碰它，总觉得这里面藏着什么她没看透的东西。
窗外的裂缝依旧稳定地闪烁着，像是另一个世界在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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