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睫毛在草叶上轻轻颤动时，最先撞进意识的是青草混着晨露的清苦香气。
他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后颈沾着的草屑刺得皮肤发痒——这是真实的触感，不是命运终焉空间里虚假的拟态。
\"醒了？\"
熟悉的冷香裹着体温涌来，姬九黎的手托住他后颈，指腹还带着方才穿越时空时被剑气划开的细痕。
苏寒抬头，便见她发间那枚最后的银铃正随着动作轻晃，碎银般的光落在她眼下淡青的阴影里。
他突然想起，在命运裂缝崩塌前，她也是这样紧攥着自己手腕，说\"这里只有姬九黎\"。
\"这里......没有天道的味道。\"姬九黎松开手，指尖轻轻按在胸口。
她颈间的命纹不再像从前那样泛着刺目的金芒，而是随着呼吸起伏，像两簇被收进玉盏的烛火。
说话间她屈指一弹，一缕青色剑气竟凭空凝在掌心，剑身流转的纹路与她眉骨下的命纹完全重合。
剑气擦过苏寒鼻尖时，他闻到了松脂焚烧的焦香——那是姬九黎本命剑\"御星辰\"特有的气息。
从前她施展剑技总带着几分生硬的规则感，此刻这缕剑气却像从她骨血里自然生长出来的枝桠。
\"系统......没了？\"
林无涯的声音让两人同时转头。
剑灵正低头盯着自己的左手，指节微微发颤。
他腕间原本缠着的符链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金色的纹路，从手背蜿蜒至肘弯，与苏寒握在破劫剑胚上的掌纹如出一辙。
\"剑胚......\"苏寒这才惊觉手中的剑不再冰凉。
从前它总像块吸饱了血的寒铁，此刻却温驯得像刚从心口捂热的玉。
他试着运转鸿蒙之气，剑胚竟主动嗡鸣起来，震得掌心发麻。
\"不，它还在。\"林无涯突然握紧拳头，指缝间渗出的金芒里，苏寒看到了熟悉的系统界面碎片——但那些曾经冰冷的倒计时、血祭进度条，此刻都像被揉碎的星子，正在林无涯的血脉里重新排列组合。
\"叮——\"
清越的提示音在三人识海同时响起时，苏寒正要用荒古命纹查看剑胚变化。
那声音比从前的系统提示轻软许多，像春蚕食叶：
【欢迎来到\"鸿蒙纪元·零\"】
【当前世界规则：无】
【请定义你的初始规则】
最后一行字浮现在苏寒眼底时，他突然想起镜我消散前的笑意。
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镜我\"，在命运终焉空间里说\"新的纪元开始了\"时，眼底的悲悯其实是期待——期待他们不再被旧规则束缚，而是亲手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九黎。\"苏寒转头看向身侧女子。
她正凝视着掌心那道与命纹共鸣的剑气，发梢被风掀起，露出耳后淡红的薄皮——那是他前世为她挡劫时留下的灼伤，在旧世界里早该随着天道更迭消失的印记，此刻却清晰得能数清上面的纹路。
\"无涯。\"他又看向林无涯。
剑灵的身影比刚凝聚时更淡了些，却在触及他目光时笑了，露出虎牙：\"我现在能尝到风的味道，咸的，像当年在沧澜宗后山偷喝的那坛醉仙酿。\"
三双手在风中相握时，荒草突然向四周倒伏，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为他们清出一片空地。
苏寒深吸一口气，破劫剑胚自动从掌心腾起，剑身流转的血痕化作金色笔锋。
\"第一条规则。\"他开口时，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命由己定，不由天。\"
剑胚在空中划出第一道符文时，姬九黎的命纹突然大放光明。
那两簇\"烛火\"化作双翼，托着她的身影缓缓升起；林无涯腕间的金纹则如活物般窜向空中，与符文缠绕着编织成网。
\"第二条规则。\"姬九黎的声音混着剑气的清鸣，\"爱恨随心，无枷无锁。\"
她指尖轻点，方才那道青色剑气没入符文中心，原本单调的金色立刻晕染开层层叠叠的青芒，像极了太初圣庭那片被她亲手斩碎的星空。
林无涯的笑声裹着风扑进苏寒耳中：\"第三条规则......\"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却在消散前用力按上苏寒后背，\"要活的比谁都久，替我看遍这新世界的热闹。\"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林无涯的金纹彻底融入符文。
苏寒的眼眶突然发烫——这不是圣体反噬的痛，而是某种更滚烫的东西在胸腔里翻涌。
他握紧破劫剑胚，剑身上突然浮现出林无涯的面容，眉眼间的笑意与方才如出一辙。
\"第四条规则。\"苏寒的声音里有了底气，他抬手画出最后一笔，\"所有相遇，皆有回响。\"
四道符文重叠的瞬间，天地发出轰鸣。
原本混沌的虚空开始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荡开清晰的法则涟漪。
苏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那是属于\"创造者\"的权柄，带着让人心颤的温度。
\"看。\"姬九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苏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见地平线处的混沌正在退散。
一座青瓦白墙的城池轮廓缓缓浮现，城楼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暖黄的光穿透混沌，像极了沧澜宗杂役房那盏总也吹不灭的油灯。
更远处，有鸟鸣声穿透虚空传来。
那是新世界的第一声啼鸣。
苏寒握紧姬九黎的手，掌心能清晰触到她脉搏的跳动。
破劫剑胚在他身侧轻颤，剑身的血痕里，林无涯的面容正与他同步扬起嘴角。
他低头看向自己方才划出的符文，那些金色纹路正在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荒草抽芽，山岩生苔，连风里都开始飘起若有若无的花香。
\"接下来......\"苏寒望着逐渐清晰的城池，喉结动了动，\"该定定修炼法则了。\"
话音未落，城池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那钟声浑厚绵长，震得苏寒耳中嗡嗡作响，却也让他的心跳愈发清晰——这是属于他们的时代，心跳声里，藏着千万种可能。
姬九黎的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先定条法则，\"她眼尾微挑，从前的冷艳被笑意揉得温柔，\"以后每划一道符文，都要先亲我一下。\"
苏寒的耳尖瞬间泛红。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破劫剑胚突然发出轻鸣，剑身上竟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建议采纳，否则系统崩溃】
三人的笑声混着风声飘向远方。
在他们身后，四道符文已扩散至天际，将混沌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棋盘。
而那座刚刚浮现的城池里，某扇尘封已久的朱门正\"吱呀\"一声，露出半片绣着凤凰的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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