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苏寒的意识像是被浸在温水中的茧。
最先苏醒的是听觉——那声啼哭比之前更清晰了，像是穿透层层雾霭的银铃，一下下叩击着他混沌的识海。
他想皱眉，却发现连表情都做不出，唯有一缕意识在黑暗中浮浮沉沉，直到那啼哭第三次响起时，他的指尖突然有了触感。
是温热的。
像是被谁轻轻攥住了指节，那温度顺着血脉往上窜，他的眼皮终于颤了颤。
睁开眼的瞬间，苏寒愣住了。
他正漂浮在一片无上下左右的混沌里，四周没有天，没有地，连光都是模糊的，唯有一点幽蓝的命纹光芒在不远处跳动，像是星子落进了墨池。
那光芒的韵律他再熟悉不过——是姬九黎的命格波动，每一次明灭都与他的心跳同频。
“这是…哪里？”他开口，声音在混沌中荡起涟漪。
指尖的温度突然加重，像是有人在回应他的困惑。
苏寒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背泛着微光，荒古天命纹不再是前世那道割裂天地的狂乱金纹，而是缠绕着淡紫纹路的双螺旋，金与紫交缠如活物，正顺着他的血管往手臂上游走。
他瞳孔微缩。
这是…融合了姬九黎因果命纹的形态。
前世他为证道斩她，今生他为她斩天，此刻命纹里流转的能量告诉他，那道斩断的因果并未彻底消失，反而在轮回尽头孕育出新的可能。
苏寒伸出左手，虚虚碰了碰那点幽蓝的命纹光，混沌里突然泛起涟漪，姬九黎的声音裹着他熟悉的清冽梅香，从四面八方涌来：“你还记得我吗？”
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传音入密，不是灵识共鸣，而是…规则层面的对话。
他们的命格早已交融成不分彼此的墨色，此刻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刻在新纪元的根基上，不需要媒介，直接震响在意识最深处。
“九黎？”苏寒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我在。”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混沌里的命纹光突然亮了三分，“这一世，我们是”
规则本身。
苏寒反复咀嚼这四个字，突然想起前一刻在碑塔按下【斩断因果】时，两人命盘交融如墨的画面。
原来所谓斩断，不是割裂，而是将彼此的命数熔进了更宏大的框架里——他们不再是被天道操控的棋子，而是站在棋盘之外，持棋的人。
“那记忆呢？”他问，“我们的记忆…？”
“被封印在新纪元的根基里了。”姬九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就像种子埋在土里，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发芽。”
话音未落，那声婴儿啼哭再次炸响。
这一次，连混沌都震颤起来。
苏寒抬头，看见远处的混沌裂开一道缝隙，像是黑布被撕开，露出一线金光。
那光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擎天光柱，照出了光柱里的身影——是个裹在红布里的婴儿，正蹬着小腿，皱着小脸哭个不停。
苏寒的呼吸顿住了。
婴儿胸口的皮肤下，正浮现金紫交织的纹路，和他手背的命纹如出一辙，只是更稚嫩，像刚抽芽的藤蔓。
他突然想起前一世在碑塔外看见的那幕——晨雾中升起的村庄，老槐树下的婴孩，红布上半朵并蒂莲。
原来那不是巧合，而是新纪元的“源点”。
他们创造了世界，而世界又以他们为源点，诞生了新的生命。
“这是…我们的…？”苏寒喉结动了动，话没说完，婴儿突然睁开了眼。
那是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黑瞳里映着苏寒的倒影。
下一刻，整个混沌剧烈震荡！
第一缕鸿蒙之气从婴儿头顶升起，凝结成半透明的碑塔虚影。
苏寒看着那碑塔从虚到实，中央的金色铭文缓缓浮现：“欢迎来到，第一百纪元·创世篇。”
“创世篇…”他喃喃重复，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铭文，铭文立刻泛起涟漪，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姬九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释然的轻快：“所以，这次由我们来书写规则。”
苏寒笑了。
他望着婴儿逐渐停止啼哭，小手在空中抓了抓，像是要抓住那缕鸿蒙之气，又想起自己刚成为沧澜宗杂役弟子时，蹲在井边擦剑的模样。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被命运碾碎的蝼蚁，此刻却站在这里，看着新纪元在自己掌心生长。
“好。”他说，“这一次，我们写个不同的故事。”
话音刚落，碑塔虚影突然拔高。
苏寒顺着塔尖望去，看见顶层有团模糊的黑影正在凝聚——像是枚破碎的剑核，裂痕里渗出暗红的光，像是被封印了无数年的残魂，正缓缓苏醒。
他的目光顿住了。
那剑核的气息…有点熟悉，像是在哪世的记忆里见过。
婴儿又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哼唧，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寒低头，见婴儿正攥着他的手指往嘴里送，小乳牙啃得他手背发痒。
他刚要抽手，混沌里突然涌来一股温暖的力量，将婴儿轻轻托了起来，往混沌的缝隙外送去。
“该走了。”姬九黎的声音里带着催促，“新纪元需要‘规则’在场。”
苏寒最后看了眼碑塔顶层的剑核。
那裂痕里的光更亮了，仿佛在等他伸手。
他收回视线，朝着混沌的缝隙走去。
指尖触到光的瞬间，他听见姬九黎在他识海里轻笑：“这次…换我牵你走？”
“好。”
话音未落，光淹没了一切。
而那座碑塔虚影中，破碎的剑核终于完全显形。
它静静悬浮在顶层，裂痕里的红光越来越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最深的沉睡中苏醒，等待着某个身影再次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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