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交叠的金芒如沸，苏寒耳中还回荡着那道机械感十足的\"欢迎回来\"，下一刻，夜空中突然炸响更尖锐的嗡鸣。
\"你们终究逃不出'创世协议'。\"
这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像锈迹斑斑的齿轮碾过识海。
苏寒右臂的荒古天命纹骤然凸起，烫得他倒抽冷气——那些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从原本的古篆形态裂成细碎光粒，又重新拼凑成一串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苏寒？\"姬九黎的手在他掌心收紧，她的指尖凉得反常，\"你的纹......\"
话音未落，苏寒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白光。
他踉跄半步，后背重重撞在桃树上。
无数画面如潮水倒灌：三百年前初遇时，姬九黎明明是冷着脸将他从杂役房拎出来，此刻识海中的影像里，那少女却挂着温软笑意，手把手教他绘制符阵；半年前在血魔窟，他分明是独自斩杀魔将，可现在看见的\"记忆\"里，姬九黎的身影始终隐在阴影中，每一剑都精准补位；甚至更早，他被沧澜宗外门弟子欺辱时，那个递来伤药的\"姬九黎\"，眼角竟多了颗泪痣——而真正的天玄女帝，左眉尾有粒朱砂痣。
\"不......\"苏寒喉间发紧，他猛地攥住自己心口，\"这些不是我的记忆。\"
\"是'源'的残念。\"姬九黎突然开口，她的眼睫剧烈颤动，\"你在看被篡改的过去。\"
苏寒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的瞳孔正泛起诡异的银纹——那是九窍玲珑心被强行激活的征兆。
他刚要开口，破劫剑胚突然在剑鞘里发出哀鸣，剑身上原本刻着的\"噬兵录\"竟开始剥落，那些他亲手吞噬的\"玄铁重刀星陨枪\"的名字，正被替换成\"虚界刺幻海铃\"等陌生字眼。
\"连剑胚都被改了。\"苏寒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抽出半寸剑身，黑红相间的血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我们经历的所有战斗，都被......\"
\"重构成了闭环。\"姬九黎突然按住心口，她的唇色瞬间惨白，\"我能感觉到，九窍玲珑心在跳——不是现在的心跳，是另一个时间线的。
真正的我......\"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真正的我，应该已经死在源界了。\"
苏寒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三天前在源界入口，姬九黎曾说过\"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此刻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突然有了答案。
他抓住她的手腕，能摸到她脉搏下翻涌的混乱气劲，\"你早知道？\"
\"不知道具体，但能感觉到违和。\"姬九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翻涌着决绝，\"刚才那道屏障，是用我们自己的记忆筑的。
源在拿我们的过去当锁链。\"她突然抽出腰间本命剑\"御星辰\"，剑锋嗡鸣着抵住苏寒心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用'心剑共鸣'撕裂现实。\"
苏寒盯着那抹寒芒，喉结动了动：\"会反噬。\"
\"总比困在这个虚假的轮回里好。\"姬九黎的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荒古天命纹，\"你怀里是不是还揣着林无涯的符文？\"
苏寒一怔，这才想起方才贴向空中的符文碎片不知何时落回了怀中。
他取出那片焦黑符文时，掌心的天命纹突然泛起金光，竟与符文上的星辉产生了共鸣。
\"现在。\"姬九黎将御星辰的剑柄抵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把符文贴在我命纹上。\"
她掀开左袖，腕间淡青色的命纹正随着心跳明灭。
苏寒的手指悬在半空，能清晰感觉到她皮肤下的血管在剧烈跳动，像在对抗某种压制。
他咬了咬牙，将符文按了上去。
刹那间，两股力量在掌心炸开。
苏寒感觉有滚烫的岩浆顺着手臂直冲天灵盖，眼前的桃林开始扭曲，双月的清辉变成了数据流般的银线，连姬九黎的身影都变得半透明。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着姬九黎压抑的闷哼，在扭曲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看到了吗？\"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失真的回响，她的指尖虚点向空中，\"那是命纹轮盘......\"
苏寒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在扭曲的空间尽头，一座由无数金色纹路编织的巨轮正在缓缓旋转，每一道纹路都刻着他熟悉的面孔：沧澜宗的老厨子、被他斩杀的血魔、甚至三百年前那个追着他跑的小杂役。
轮盘中心，一道模糊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手中握着半块断裂的玉牒。
\"若想挣脱，便来极北之地。\"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撞进两人识海。
那身影刚转过半张脸，苏寒便觉得喉头一甜——是林无涯？
不，比林无涯更苍老，眉眼间却有几分他前世的影子。
\"抓住我！\"苏寒突然拽紧姬九黎的手腕，他们脚下的空间正在崩塌，银线般的数据流像被抽走的蚕丝，露出漆黑的裂缝。
姬九黎反手扣住他的腰，御星辰的剑芒在两人身周划出光罩，却挡不住不断逼近的黑暗。
\"要被拉回去了......\"姬九黎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的命纹开始碎裂，\"记住极北之地......\"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苏寒最后看见的，是那座命纹轮盘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断裂玉牒的碎片如星雨坠落，其中一片正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再睁眼时，苏寒正站在沧澜宗后山的老槐树下。
晨雾未散，他手中紧握着一块冰凉的石碑碎片，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古字，像是用剑尖随意划上去的。
\"这是......\"他低头看向掌心，碎片突然泛起微光，温度顺着指腹攀升，像在回应他的触碰。
山风卷起晨雾，苏寒听见不远处传来杂役弟子的吆喝声——是他最熟悉的沧澜宗日常。
可此刻，他望着手中的石碑碎片，只觉得后颈发凉。
那抹微光里，他仿佛又看见了命纹轮盘上的身影，听见那句未说完的\"极北之地\"。
而在他看不见的识海深处，被篡改的\"噬兵录\"正泛起细微裂痕，某个被抹去的名字，正在裂缝中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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