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指尖抵在壁画上那道新鲜的血痕上，温度还未完全褪去，像被人刚用刀尖剜出来的。
他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这血的气味太熟悉了，是苏绾的。
方才坠落时他触到的那片虚无，原来不是错觉。
\"昭哥！\"
急促的唤声混着石屑坠落的轻响撞进耳膜。
顾昭猛地转身，就见苏绾扶着半开的石门踉跄进来，发间还粘着星穹壁画剥落的青玉碎屑。
她额角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却仍紧攥着魂匣，指节发白。
\"你没事？\"顾昭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抬手要碰她的伤处，又在半空顿住。
苏绾摇头，目光扫过壁画上的\"十\"字，瞳孔微微收缩：\"这里的时间线在重叠。\"她伸手按在石墙上，腕间守灵人特有的银铃轻颤，\"我刚才在门外看见...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抱着父亲的血衣哭。\"
殿内突然响起清越的铜铃声。
哑僧不知何时立在穹顶下，斗笠边缘垂落的红绳扫过地面，铜铃在他掌心转成一道银光。\"碑。\"他简短吐出一个字，抬手指向大殿最深处——那里有半块石碑斜插在青石板间，表面覆着厚灰，却隐约能看见刻着\"契\"字的残角。
顾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能感觉到银匣在腰间发烫，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三步、两步，他蹲在石碑前，指尖刚触到碑身，点化之力便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眼前骤然浮现无数光影：青铜鼎里翻涌的灵火，白衣人将断剑刺入碑心，血珠溅在\"第九\"二字上，凝成和他眉心一样的印记。
\"小心！\"苏绾的惊喝混着石裂声炸响。
顾昭后腰被猛地一拽，整个人摔进她怀里。
方才他蹲的位置，地面正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暗金色的灵契纹路从地缝中爬出来，像活物般沿着四壁蔓延，眨眼间便在殿中央织成一张巨大的封印阵。
\"看来你们很喜欢玩时空捉迷藏。\"
阴恻恻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顾昭抬头，正撞见灵控派执事那张扭曲的脸——他左脸缠着渗血的绷带，正是前日被银匣灼伤的痕迹。
执事身后跟着五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举着泛着黑气的骨笛，笛声刺耳，震得穹顶的青玉簌簌掉落。
\"逆契风暴，起。\"执事舔了舔嘴角，骨笛指向顾昭。
顾昭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交替闪过不同时空的自己：三岁时被师父抱在修复室看《天工开物》，十七岁第一次修复成功的玉镯，三小时前在遗址被金焰吞噬...这些记忆像被揉皱的纸，正被一股力量强行篡改。
\"昭哥！\"苏绾的手掐进他的手腕，疼得他倒抽冷气。
她另一只手的魂匣爆发出幽蓝光芒，在两人身周筑起光盾：\"守住灵脉！
他们在篡改你的因果线！\"
哑僧的铜铃突然炸响。
顾昭看见那老和尚咬破指尖，在铜铃上画了道血符，铃铛化作一道金光，精准钉入执事手中的骨笛。
笛声戛然而止，执事踉跄后退，脸上的绷带崩开，露出下面爬满黑纹的皮肤：\"老东西，你不要命了？\"
\"要真相。\"哑僧的声音像锈了的铜器，他又咬破另一只手指，血珠滴在铜铃上，\"比命要紧。\"
顾昭的银匣突然烫得惊人。
他低头，看见银匣表面的纹路正与地面的灵契阵呼应，像两条即将交汇的河流。
石碑残片在他脚边震动，发出蜂鸣般的轻响——那是古物灵性觉醒的征兆。
\"唯有真实，方能重塑。\"
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顾昭抬头，看见壁画上的少年动了，他手中的银匣与顾昭腰间的银匣重叠，墨绿裙的姑娘冲他笑，戴斗笠的僧人摇了摇铜铃。
\"第九继承者，你愿以自身为契，换取真相归位吗？\"
顾昭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响动。
他想起师父失踪前塞给他的半块残玉，想起苏绾为他挡剑时滴落的血珠，想起哑僧在遗址里说\"走\"时发红的眼眶。
银匣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烧着皮肤，像在替他回答。
\"我愿意。\"
话音未落，银匣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
顾昭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眉心的印记里涌出来，顺着银匣注入石碑。
地面的灵契阵剧烈震动，原本暗金的纹路变成炽烈的橙红，像被重新点燃的古火。
苏绾的光盾\"咔嚓\"一声裂开。
她咬着唇又注入一道灵力，余光瞥见顾昭的指尖正渗出金血——那不是凡人的血，是灵契之力在反噬。
\"撑住！\"她贴在他耳边喊，\"我在。\"
顾昭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看见石碑残片缓缓浮起，与银匣融合，表面的刻痕逐渐完整。\"第十继承者，断契重塑\"的字样在金光中显现，比壁画上的更清晰，像要刻进这方时空的骨血里。
殿中央突然腾起金色光柱。
顾昭被光芒托着离地半尺，听见执事的尖叫被风声撕碎，看见哑僧的铜铃在光柱中飞旋，每转一圈便多一道金纹。
苏绾的手还在他掌心，温暖而真实，像一根锚，将他钉在这方正在重塑的时空里。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藏渊市夜空。
九块漆黑的誓约碑虚影突然从灵控派总部上空浮现，碑身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最中间那块\"第九\"碑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的刻痕——
是个\"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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