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龙巢在崩塌,地火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映得四壁如血。
头顶巨石接连砸落,烟尘滚滚,仿佛整座山脉都在哀鸣。
可李云飞却像钉在了原地,双眼死死盯着祭坛深处那截锈迹斑斑的刀柄——和他腰间短刀同出一源,却又截然不同。
那上面刻着一个“青”字,古朴苍劲,像是用血写成。
心口突然剧痛,仿佛有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低头一看,胸前衣襟裂开,一道暗红残片正剧烈震颤,竟与那刀柄遥相呼应,嗡鸣如泣。
“那是……我娘的东西?”李云飞声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柳如烟踉跄扑到石壁前,手指颤抖地抚过那些被尘封千年的符文,脸色惨白:“这些不是‘镇魂阵’……是‘焚门卷’残篇!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娘当年根本不是来封印怨龙的——她是来烧门的!她引怨龙入巢,以身为祭,亲手点燃了第一道‘哭门’!”
“什么?!”苏媚猛地回头,红绫瞬间缠上李云飞双臂,将他往后一拽,“你还想往前走?你现在的状态撑不住一次轻功跳跃,更别说承受这等秘辛反噬!”
可李云飞没动。
他的目光穿过了烟尘、穿过了时光,落在那把腐朽成黑的残刀上。
墨音的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响起,断断续续,带着从未有过的悲怆:“守门人……本就是焚门者。千年前,苏青竹封印怨龙,立下‘青音双纹’为界;五百年前,你娘踏入此地,斩断佩刀,以命为引,焚毁第一重门……而你——生来便带破誓之纹,是唯一能走完这条路的人。”
“所以……我不是继承者。”李云飞笑了,嘴角溢出血丝,“我是终结者。”
苏媚眼眶一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少装英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替她完成那把火烧到最后?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把火,会把你烧成灰!”
“我知道。”他缓缓转头看她,眼神温柔得不像话,“所以我才一直嘴贱、装浪子、躲感情。因为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注定走不到结局。”
他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但你记得我娘留下的药炉吗?她说‘安神汤’要熬七七四十九日,可她熬了三十年。每天添柴、换水、守火……她不是在治病,是在等人——等一个能替她烧完这把火的人。”
“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抽出心口那块暗红残片,鲜血狂喷而出。
下一瞬,他将那截黑锈刀柄狠狠插入伤口!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响彻地底!
血光炸裂,如焰冲天!
破誓之纹自胸口爆开,顺着经脉蔓延全身,青黑色的纹路爬满脖颈、手臂、脸庞,仿佛有千万条毒蛇在皮下钻行。
他的骨骼发出噼啪爆响,气息节节攀升——宗师中期!
宗师后期!
甚至隐隐触及那传说中的大宗师门槛!
苏媚想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音浪掀翻数丈。
就在这时,废墟中传来窸窣声响。
魏无忌爬了出来,半边身子已化作漆黑枯骨,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龙脉引残剑。
他眼中燃着疯狂的火:“你烧门?哈……哈哈哈!乱世永存,怨念不灭!只要有人恨、有人痛、有人不甘,怨龙就能重生!而我——也可以再活一次!”
他猛地跃起,剑气如血河倒灌,直取李云飞心口!
“你也配谈重生?”李云飞抬头,双目赤红,嘴角咧出一抹近乎癫狂的笑,“你不过是借尸还魂的蛆虫,连当祭品都不够格!”
他双手高举——左手青竹笛,笛身浮现万千医符金纹;右手短刀残柄,黑焰缭绕如狱火升腾。
“《青音震荡·焚誓》——”
两股力量在掌心交汇,三色音浪轰然炸开:金色是苏青竹传下的正统医道真音,红色是他血脉中觉醒的破誓之炎,黑色则是那千年怨龙残留的戾气!
三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这一刻被他强行融合!
“给我——烧!!”
音浪如潮,逆冲地脉!
整座怨龙巢剧烈抽搐,四壁人皮纷纷自燃,那些曾被炼化为“音奴”的躯壳一个个化作火球,凄厉哭嚎中归于寂静。
地底深处,怨龙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庞大的龙骨寸寸崩解,终化飞灰。
魏无忌僵在半空,黑焰爬上他的脸,吞噬他的五官:“你不是人……你是灾……是……”
话未尽,身形彻底湮灭,连一丝残魂都没留下。
天地骤然安静。
火焰熄了,哭声停了,连风都止住了。
只剩下李云飞跪在地上,浑身焦黑,气息微弱如游丝。
苏媚挣扎着爬过去,一把抱住他,泪水滚烫:“傻子……你疯了吗?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
他喘着气,唇角却扬起:“没死……就够了。”
忽然,脚下大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断裂声。
轰——!
祭坛中央彻底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浓雾翻涌,隐约可见坑底矗立着一尊焦黑石像,轮廓模糊,却依稀能看出是个女子。
她手中握着一柄熔断的短刀,刀尖指向地面,仿佛曾在此处刺穿命运。
石像脚下,碑文斑驳,刻着几行无人能解的古字,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幽幽青光……地底巨门轰然塌陷,尘烟未散,一股灼热的气息自深渊底部升腾而起,仿佛大地张开了嘴,吐出千年的怨与火。
那尊焦黑石像静静矗立在坑底,轮廓残破却依旧挺拔,面容模糊却又熟悉得令人心碎——正是李云飞记忆深处那个只存在于梦魇中的身影:他的母亲。
她手握熔断的短刀,刀身如被烈焰啃噬过一般扭曲变形,可那一道“青”字刻痕,依旧倔强地烙在残铁之上。
石像脚下,斑驳碑文在微弱火光中泛着幽青光芒,字迹古拙,却一字一句敲进李云飞的灵魂:
“音断之日,火起之时——吾子若至,续我未尽之焰。”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下,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闷响。
尘土飞扬,可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张脸。
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堵住,想喊娘,却发不出声;想哭,眼里却干涩得疼。
他缓缓解下腰间那柄伴随他走过无数副本、染过魔教圣女之血、斩断华山宿怨的短刀,轻轻放在石像掌心。
刀与残刃相触的一瞬,竟发出一声清鸣,像是久别重逢的低语。
“娘……”他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你烧了一半,剩下的……我来。”
话落,他猛然起身,眼中再无迟疑。
青竹笛横于胸前,指尖渗血,顺着笛孔滑落。
他将笛子高举过头,而后狠狠插入地心裂缝——
“嗤——!”
仿佛刺入了滚烫的岩浆,空气瞬间扭曲,一圈赤黑色波纹以笛身为圆心炸开!
紧接着,李云飞闭目,十指翻飞,奏出一曲从未有人听过的旋律。
无调。无律。无始无终。
唯有燃烧之意,贯穿天地。
苏媚瞳孔骤缩,猛地后退两步,红绫本能缠上手臂:“这……这不是武功,也不是医术……这是‘焚命’之音!”
柳如烟脸色惨白,机关罗盘在她手中疯狂旋转,指针寸断:“整个地脉都被唤醒了!这不是封印……是引爆!他要把自己当成最后一把柴,点着这扇门!”
墨音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浮现,虚幻如烟,嘴角却扬起一抹释然的笑。
他望着李云飞的背影,轻声道:“宿主……你不再是守门人了。”
话音落下,青竹笛剧烈震颤,一声脆响——炸裂!
万千碎片化作青焰冲天而起,直贯地表!
那火焰不灼物,却焚魂,所过之处,岩石碳化,空气蒸发,连时间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千里之外,长安城头风雪骤停。
一道裂痕自苍穹劈下,贯穿厚重云层,宛如天幕被烧穿了一道口子。
雪花在半空焚成灰烬,百姓惊恐抬头,只见夜空裂隙中,隐隐有青火流淌,如同血脉搏动。
而在那焚世之焰的核心,李云飞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皮肉之下,青黑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正一点点吞噬他的形体。
耳边,一个温柔又决绝的女声悠悠响起,似从远古传来,又似藏在他心跳最深处:
“烧完这把火,你就能回来……可你,还愿意做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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