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辆崭新的深绿色东风货车如同钢铁巨兽般闯入大山坳，碾压过王芳最后一丝理智后，她整个人就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又像是被恶毒的诅咒缠身，霉运如同跗骨之蛆，接踵而至。
王芳强撑着精神去伺候她那片半死不活的豆角地，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只想把地里的杂草当成周振华的脸来锄。结果心绪不宁，一锄头下去，没锄到草根，反而狠狠刨在了自己穿着破布鞋的脚背上！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田间的宁静。
剧痛让她瞬间丢开锄头，抱着脚跌坐在泥地里。低头一看，脚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正汩汩地往外冒血，混合着泥水，疼得她浑身冷汗直冒，眼前发黑。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剧痛和虚弱，脚下一滑，整个人又重重摔回泥水里，沾了满身的烂泥和血污，狼狈不堪。最后是路过的村民看不过眼，把她背回了家。这伤，没十天半个月好不利索，地里的活更是彻底耽误了。
脚伤没好利索，走路还一瘸一拐，家里那头寄托了她最后一点还钱希望的半大肥猪又出事了。大概是猪圈年久失修，一块松动的石头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在猪的后腿上。那猪疼得嗷嗷直叫，瘸了一条腿，眼看是卖不上好价钱了。王芳拄着棍子，看着猪圈里哀嚎的猪，再看看自己还裹着破布的脚，一股绝望涌上心头，气得她抓起旁边的破瓢就砸了过去，瓢碎了，猪叫得更惨，她自己也被反作用力带得一个趔趄，差点又摔一跤。
她之前因为嫉妒，在村里散布了不少关于周振华的谣言，什么“钱来路不正”、“用了妖法种菜”、“吸了村里的风水”之类。如今周振华家蒸蒸日上，新房眼见着一天天拔高，崭新的货车就停在工地旁，村民们得了实惠（比如以后搭车方便、山货更好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那些曾经被王芳煽动过、或者听过她嚼舌根的村民，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鄙夷和疏离。
“看，那就是王芳，整天红眼病，见不得人好！”
“自己没本事，就爱背后捅刀子！活该倒霉！”
“听说她咒振华的车翻山沟？心肠真毒！这不，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吧？”
这些议论，像长了翅膀一样，有意无意地飘进王芳耳朵里。她臊得连门都不敢轻易出，感觉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那张本就因怨恨而“嘴歪眼斜”的脸，在羞愤和病痛的双重折磨下，更是憔悴蜡黄，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晦气。
就在王芳脚伤未愈、猪瘸腿、又饱受流言困扰，躺在自家破炕上唉声叹气时，更沉重的打击来了。
这天上午，一辆喷着“工商管理”字样的白色面包车，竟然破天荒地开进了大山坳，而且，直接停在了王芳家那破败的院门口！
车上下来两个穿着制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他们是接到“群众举报”，说王芳家种植的蔬菜“可能使用了违禁农药”，并且“无证销售，存在食品安全隐患”，特意下来调查核实的！
王芳听到动静，连滚带爬地从炕上起来，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挪到门口。当看到那两个穿着制服、一脸公事公办表情的人时，她吓得魂飞魄散！
“违禁农药”？她家菜都快被虫啃光了，她倒是想买点厉害的农药，可哪有钱买？还“无证销售”？她家那点破菜，自己吃都不够，偶尔拎点去镇上集市换几个油盐钱，也值得被举报？！
她瞬间就想到了周振华！想到了他那些被国营饭店高价抢着要的“翡翠”蔬菜！一定是周振华！一定是他怕自己再使坏，先下手为强，举报了她！这个该千刀万剐的！
“我没有！我冤枉啊！” 王芳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腿肚子直打哆嗦，也顾不上脚疼了，拄着棍子就想往地上瘫，声音尖利地哭嚎起来，“青天大老爷！你们要给我做主啊！是周振华！是周振华他害我！他污蔑我！”
她这副披头散发、脸色蜡黄、嘴歪眼斜、涕泪横流又歇斯底里的模样，把两个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他们皱了皱眉，更加确信这户人家可能存在问题。
“是不是污蔑，调查了才知道。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带我们去你的菜地看看，还有你使用的农药。”
工作人员语气严厉，不容置疑。
王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彻底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绝望地看着那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向她家那片枯黄破败的菜地。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她“被工商找上门”这件事，很快就会成为整个大山坳最大的笑话！她的名声，彻底臭了！
就在王芳瘫坐在家门口的泥地上，哭天抢地、万念俱灰的时候，一阵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辆崭新的、深绿色的东风货车，正从村道上驶来！驾驶室里坐着的，正是她恨之入骨的周振华！他似乎是刚从外面拉货回来，或者正要出去。
货车经过王芳家门口这条必经之路时，速度不快。
周振华的目光，透过车窗玻璃，极其平淡地扫过瘫坐在地、形容枯槁如同疯婆子一般的王芳，扫过她家门口停着的工商执法车，以及走向她家菜地的两个制服身影。
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嘲讽，没有得意，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就像看到路边一丛无关紧要的野草，或者一堆碍眼的垃圾。
这彻底的漠视，比最恶毒的嘲讽还要伤人百倍！王芳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泥地里打滚的蝼蚁，对方连碾死她的兴趣都没有！
“噗——！” 急怒攻心之下，王芳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血沫喷了出来！眼前彻底一黑，这次是真的晕死过去，人事不省了。身体软软地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沾满了尘土和污秽，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在昏迷中也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深绿色的东风货车没有丝毫停留，平稳地驶过，卷起一阵尘土，朝着村东头那充满希望和生机的工地驶去。车斗里，或许满载着新采的“翡翠”蔬菜，或许装着建房急需的材料。车尾扬起的尘土，如同给王芳这出闹剧和悲剧，落下了最后一道灰暗的帷幕。
村民们远远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瘫倒如烂泥的王芳，看着那辆代表着希望和力量的绿色货车，再看看那辆停在破败院门口的白色执法车，无不摇头叹息，眼神复杂。
“唉，自作孽啊…”
“嫉妒心害死人…”
“看看人家振华，再看看她…真是云泥之别！”
“报应不爽啊…”
王芳的倒霉，像一场精心编排的黑色喜剧，在大山坳的阳光下上演。她的嫉妒与怨恨，最终化作了吞噬自身的火焰，将她烧得遍体鳞伤，声名狼藉。而周振华，甚至无需动手，他那不断向上、充满力量的生活轨迹本身，和他那彻底的漠视，就成了对王芳最残酷的惩罚。小灰灰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那破败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呜噜，仿佛在宣告着某种终结。苍穹的唳鸣依旧清越，盘旋在属于奋进者的天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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