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安?”白无常歪了歪他那戴着一见生财高帽的脑袋,猩红的舌头甩了甩,像是在记忆库中搜索这个名字。
忽然,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尖声道:“哎哟喂!蔡京,我劝您哪,趁早打道回府,这案子甭查了,没救!彻底没救!”
我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问道:“没救?白将军何出此言?”黑无常接过话头,他那张黑脸上看不出情绪,但语气斩钉截铁,说道:“那田永安,犯的是十恶不赦之罪!二十年前,在他东北老家复兴屯,只因些许家庭琐事,与他亲生父亲田德贵发生口角,竟丧心病狂,趁其不备,用平日里套驴拉车的麻绳,从背后活活将他亲爹勒死毙命!”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爹田德贵死时怨气冲天,一口戾气堵在喉咙,魂魄不肯离体,直飘到地府,状告其子弑父大罪。”
“只因那田永安年轻时,偶然救过落水孩童,积有些许微末功德,这功德护了他二十年,地府律法森严,未能立刻勾魂索命。”
“直到近几年,那点功德消耗殆尽,田德贵积累的滔天怨气才再无阻碍,彻底爆发,缠上其子,令他饱尝病痛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前些时日,还是我奉判官之命,上去给他又撒了一把病灾,让他病症加剧,好好体会一番他爹当年濒死前的痛苦与绝望。”
白无常晃动着哭丧棒,补充道:“他爹田德贵,在这阎罗殿前,血泪控诉,状告了他整整三年!人证物证俱在!”
【人证:新死的同村老鬼作证。物证:那根埋在树下的绳索,虽已腐烂,但其上残留的怨念与田永安的因果线清晰可辨。】
“阎君爷亲自批了红,判定田永安弑父大罪,天地不容,功德销尽之日,即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刑之时。判决已下,只待他阳寿耗尽,他已经被怨气侵蚀,阳寿已大幅缩短了,或者近期直接行刑勾魂。”
“蔡师傅,您这个时候来查,不是白费力气,徒惹因果吗?”我听得心头怒火翻涌,又觉阵阵寒意刺骨!弑父!这可是人伦尽丧,天地不容的极恶之罪!
这等禽兽不如之徒,被怨灵缠身,受尽折磨,根本就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哪里值得半分同情!
“多谢二位将军告知实情,省却我一番奔波查证。”我强压怒火,对着黑白无常再次拱手,说道:“既然如此,便不多做打扰,这就返回阳间。”
“慢走。”黑白无常还礼。白无常却又道:“既然来了,若不亲眼见见苦主,怕是回去也难以交代。”
“走吧,那田德贵的魂魄,就安置在殿后申冤司旁的临时居所。”说罢,二位无常将军在前引路。只觉得周遭光影一阵急速扭曲变幻,像是透过晃动的水晶观看世界,视线中的森罗殿瞬间模糊拉长,又骤然清晰。眨眼功夫,我们已不在那威严的大殿之前,而是置身于一条狭窄,僻静的街道。
街道两旁是低矮破败的旧式房,墙皮大块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砖石,窗户上糊的纸早已破损,透着屋内昏暗,摇曳的油灯光芒,宛如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我们在一处有着半人高土坯院墙的院落前停下。院墙塌了一角,院内有一棵巨大的,但早已枯死的树,光秃秃的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灰色的天空。
黑白无常径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院内,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旧棉袄,身形虚幻的老者魂魄,正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对着一个缺了口的破陶碗发呆,碗里是些浑浊不堪,散发着馊臭气味的液体。
听到脚步声,他茫然地回过头。他的面容与田永安有五六分相似,但更加苍老愁苦,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与冤屈的痕迹。一见到黑白无常,他吓得魂体一阵波动,差点溃散,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躬身作揖,声音带着哭腔:“小……小老儿田德贵,见……见过二位无常老爷……”
“这位是阳间的弟马,蔡师傅。”白无常用哭丧棒指了指我,语气平淡,说道:“为你儿子田永安的事来的。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跟他说吧,也好让人家阳间的师傅明白明白。”
那老鬼田德贵抬起头,浑浊的鬼眼看向我,初始是茫然,随即,一股滔天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与恨意从他眼中爆发出来,让周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但在黑白无常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他那股凶戾之气又被强行压制下去,转化为一种悲愤交加的控诉。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伸出枯瘦半透明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脖子,那里渐渐浮现出一圈深可见骨的,紫黑色的勒痕!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啊……青天大老爷,蔡师傅,您要给小老儿做主啊!”他声音凄厉,如同夜枭啼哭,哭诉道:“就因为我……他管我要钱买摩托车…我骂了他两句,他就……他就怀恨在心……那天傍晚,在从地里回来的驴车上,他就坐在我身后……用那根……那根套驴的,沾着畜生唾沫的糙麻绳……从后面……死死地勒住了我的脖子啊!”
老鬼的魂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脖子上那道勒痕越来越清晰,仿佛还在不断收紧,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窒息般的痛苦:“我……我能感觉到……脖子断了……骨头碎了……气上不来……眼睛瞪得老大,血都充红了……我就那么看着……看着我养大的亲生儿子……那个畜生……他咬着牙,满脸凶光……把我拖下车……就……”
他猛地用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脖子,虽然徒劳无功,但那种绝望的姿态令人心悸,他接着说道:“我这怨啊!恨啊!死都闭不上眼!到了这阴曹地府,我天天跪在阎王殿前喊冤……告了三年!整整三年!总算……总算阎王爷开眼,准了我的状子……他就该遭报应!就该天打雷劈!就该跟我一样,尝尝这被活活勒断脖子的滋味!让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凄厉无比的诅咒在小小的院落中回荡,蕴含着一位父亲被亲子杀害后的全部绝望与愤恨。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先前对田永安的那一丝因为其病弱而产生的怜悯,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极致罪恶的冰冷与凛然。
“田德贵,你的冤情,我已知晓。阎君既已判决,天道自有公理。”说完后我不再看那伏地痛哭的老鬼,转向黑白无常:“二位将军,有劳了,我先告辞了。”
与二位无常拜别后,碑王教主携着我,一步踏出,周遭景象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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