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庭外的夜风，带着竹叶的清苦和深秋的寒意，吹在沈知意滚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一片冰冷的麻木。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步步走出那片雅致却令人窒息的地界。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因为我想要。”
那句话，像淬了冰的针，反复扎刺着她的神经。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情感，彻底粉碎了她心底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可悲的幻想。
原来所有看似用心的“好”，所有偶尔流露的“温柔”，都不过是猎人为了最终捕获猎物而抛出的诱饵。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挣扎，欣赏着她的动摇，然后在她可能沉溺的瞬间，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游戏，你只是我想要的玩具。
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比愤怒更甚。她竟然真的有过瞬间的动摇，甚至可耻地沉溺于那个吻，那些触碰。
胃里一阵翻搅。她扶住路边冰冷的墙壁，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
她用力眨回那些不争气的湿意，挺直脊背，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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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内。
空气凝滞得如同结冰。
周幕凛依旧坐在原处，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滚着骇人的黑色漩涡。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摩挲。
他竟然被拒绝了。
如此彻底，不留丝毫余地。
在他给出了自以为“最大”的让步和“最优厚”的条件之后。
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不是单纯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被冒犯、被轻视的震怒，混合着强烈的挫败感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刺痛。
她凭什么？
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凭什么敢用那种清冷又决绝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卑微的乞求者？
就凭那个顾衍之？
就凭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和傲骨？
可笑！
他周幕凛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砰”的一声闷响，他手中的瓷杯终于不堪重负，被捏出一道细微的裂痕，冰凉的茶水溅湿了他的手指。
他却浑然未觉。
脑海里全是她最后那个眼神——破碎，却带着一种不肯弯折的倔强。
那种眼神，比任何眼泪和哀求都更让他心烦意乱。
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动作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侍者慌忙推门进来：“周先生？”
“滚！”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冰冷，带着骇人的戾气。
侍者吓得立刻退了出去，不敢多言。
周幕凛烦躁地扯开羊绒衫的领口，仿佛这样才能呼吸。他在空旷的包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良久，他停在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和摇曳的竹影，胸口剧烈起伏。
他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周先生？”对方语气恭敬。
“之前说的，对‘星辉科技’（沈知意所在公司）的收购案，”周幕凛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加快进度。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意外。”
“是，周先生。那顾衍之博士那边……”
周幕凛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照原计划。让他安心搞他的技术，别的事，少插手。”
挂了电话，他眼底的暴戾缓缓沉淀，化为一种更深的、冰冷的决心。
软的不行，那就彻底来硬的。
他要亲手拆掉她所有的倚仗，折断她所有飞走的翅膀，让她除了他，一无所有。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她那身硬骨头，还能撑多久。
他会让她明白，谁才是她唯一的选择和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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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回到冰冷的出租屋，身心俱疲。
她将自己泡在浴缸里，热水漫过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周幕凛那双冰冷又灼热的眼睛，和他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
她知道，彻底得罪他的后果，绝非她所能承受。
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窘迫，像两座大山压在她心头。而周幕凛，则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她淹没。
第二天去到公司，气氛明显不对。
老板看到她，眼神躲闪，欲言又止。同事间也窃窃私语，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各种复杂的探究和同情。
中午，她无意间听到两个同事在茶水间的对话。
“听说了吗？周氏集团好像要收购我们公司……”
“真的假的？为什么啊？我们这种小庙……”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周氏那边的意思，好像要‘优化’掉一部分人员……”
“优化？不就是裁员？那我们……”
“嘘，别说了，有人来了……”
沈知意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果然来了。
他甚至连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下午，顾衍之找到她，眉头紧锁：“知意，你听说了吗？公司可能要被收购的事。而且……我这边刚接到通知，之前谈好的一个关键的技术合作方，突然单方面终止了合作。”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解：“感觉……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和周总有关？”
沈知意脸色苍白，无法回答。
她还能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拒绝了一个男人的“恩宠”？
巨大的压力和责任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击垮。她不仅可能保不住工作，甚至可能连累顾衍之和整个团队。
那一刻，她几乎想要屈服。
或许，妥协才是唯一的生路？就像这个城市里无数向现实低头的人一样。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
绝不能。
如果此刻低头，那她之前所有的挣扎和坚持，都成了笑话。她将永远活在周幕凛的掌控和阴影之下，失去自我。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顾衍之，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我们没做错，就不该轻易放弃。”
“合作方没了，我们再找。公司如果真有变动，我们也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天无绝人之路。”
顾衍之看着她苍白却坚毅的侧脸，怔了怔，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沈知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底却是一片荒凉。
她知道，前路艰难。
而与周幕凛的这场战争，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注定惨败的结局。
只是，哪怕注定要输，她也要站着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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