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似乎开始缓慢地发挥作用,周幕凛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但呼吸依旧沉重,身体也依旧滚烫。他无意识地往沈知意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像寻求温暖来源的困兽。这个全然依赖的小动作,让沈知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不敢移动,生怕惊扰了他短暂的安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量这个临时的栖身之所——标准的酒店套房,整洁、奢华,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公文包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几份文件散落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德文和英文标识,无声地诉说着他此行并非纯粹的“私事”。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掉落在不远处地毯上的、他的手机。屏幕因为之前的掉落而碎裂成蛛网,但并未黑屏,微弱的光亮着,隐约能看到上面有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提示,大部分来自李助理。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抽出一只发麻的手臂,极其小心地,伸长指尖,将那只手机勾了过来。
屏幕锁着。她并不知道密码。以前,他们彼此的手机都对对方完全开放,从无秘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道屏障?是她离开之后吗?
就在她准备将手机放回原处时,一条新信息伴随着震动弹了出来,因为屏幕碎裂,显示并不完整,但发送者的名字和部分内容却清晰可见:
苏晚:幕凛哥,听说你去苏黎世了?爸让我问你,关于之前提过的…
后面的内容被折叠了。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苏晚……她果然知道他的行踪。而且,信息里提到了“爸”,是苏晚的父亲,那位在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之间,果然不仅仅是媒体报道的那种浮于表面的“联姻”关系,而是涉及到了更深层的、家族之间的往来与合作。
方才因为他病弱而升腾起的柔软和心疼,瞬间被一种冰冷的现实感冲淡。她轻轻将手机放回地毯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她低头看着怀里依旧昏沉的男人,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脆弱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叱咤风云、冷静自持的周幕凛判若两人。可就是这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进行着她无法参与、甚至无法理解的复杂博弈。他的世界,从来就不只有爱情。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将她包裹。她以为跨越重洋来到这里,试图开始新生活,就能摆脱过去的阴影。可他一旦出现,就轻易地将她拉回这个充满算计、误会和现实权衡的漩涡。
也许是她的情绪波动惊扰了他,周幕凛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知意……”
他是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带着高烧下的沙哑和不确定,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沈知意浑身一僵,屏住呼吸。
“……别走……”他又喃喃了一句,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将她抱得更牢了些,仿佛害怕她再次消失。
这两句无意识的呢喃,像带着魔力,瞬间击溃了沈知意刚刚筑起的心防。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盈满眼眶。她闭上眼,将脸轻轻贴在他依旧发烫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真实的、脆弱的体温。
“我不走……”她轻声回应,声音带着哽咽,“我在这里。”
像是在对他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窗外,雨声不知何时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余韵。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天际隐约透出一丝微光。
沈知意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感受着怀中男人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和心跳。她知道,等他醒来,他们依然要面对苏晚的信息,面对寰宇的危机,面对顾衍之和他父亲带来的谜团,面对他们之间尚未理清的误会和隔阂。
前路依然迷雾重重。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异国他乡的酒店房间里,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和突如其来的病痛之后,他们暂时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和尖刺,只剩下最原始的需要和依靠。
她低下头,看着他沉睡中依旧俊朗却难掩憔悴的轮廓,心中一片酸涩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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