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实验室的会议室内，光线明亮，气氛却如同窗外看似晴朗却隐含寒意的天空。
周幕凛、沈知意与陈明远教授及其核心团队分坐长桌两侧。顾明生并未直接出席，但他的影响力如同无形的阴影，笼罩在会议室上空。
陈教授年过半百，目光锐利，气质沉稳，开门见山地表达了感谢，也直指核心：“周总，沈小姐，感谢二位的时间。我对寰宇的技术底蕴有所了解，也对你们提出的合作构想很感兴趣。但恕我直言，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寰宇面临的挑战是现实存在的。瑞丰资本提供了非常……有诚意的合作方案。我想知道，寰宇的优势，究竟在哪里？”
这是一个尖锐且现实的问题。周幕凛没有回避，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坦诚而坚定：“陈教授，瑞丰能提供资金，但寰宇能提供的是通往未来的‘钥匙’。”他示意沈知意。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将准备好的资料投影出来。她没有急于展示复杂的技术图表，而是从陈教授团队最近发表的一篇关于“动态环境下的不确定性决策”的论文切入。
“陈教授，您在这篇论文中提到的核心瓶颈，在于模型在极端复杂、数据稀疏场景下的泛化能力和实时响应速度。”她的声音清晰柔和，却带着专业不容置疑的力度，“寰宇在过去三年深耕的‘分布式边缘智能计算架构’，恰好能针对性地解决这个问题。”
她切换幻灯片，展示出寰宇的核心技术路径图，与陈教授论文中的理论框架形成了完美的互补。“我们不是简单的技术叠加，而是底层架构的深度融合。这意味着，合作产生的将不是1+1=2的效果，而是能催生出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智能决策范式。”
她的话语逻辑严密，引用的数据精准，甚至指出了陈教授团队尚未公开的某些实验数据与寰宇技术结合后的潜在优化空间。这显然做了极其深入的功课，不仅理解了对方的理论，更看到了连对方都尚未完全看清的应用前景。
陈教授团队中的几位年轻研究员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眼神中流露出兴奋。陈教授本人虽然依旧面色平静，但微微前倾的身体和专注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他的兴趣被极大地调动了起来。
周幕凛适时接话，他的角色从技术阐述者转向了战略愿景的描绘者：“陈教授，学术的终极价值在于推动世界进步。与瑞丰合作，您或许能获得充裕的资金，但您的成果可能最终只是他们庞大资本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而与寰宇合作，我们将共同定义下一代智能决策系统的标准，您和您的团队，将是这个新领域的开拓者和规则制定者。”
他抛出的，是比金钱更具诱惑力的东西——学术上的引领地位和改变行业格局的参与感。
会谈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技术细节的讨论深入而激烈。
周幕凛虽然胃部依旧隐隐作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专注和清晰的思路，与沈知意配合默契，一个负责技术深度，一个负责战略高度和商业落地，将寰宇的优势和陈教授团队的需求紧密结合。
当会谈结束时，陈教授亲自将他们送到会议室门口，态度比之初见时明显热络了许多。“周总，沈小姐，今天的交流非常深入，也让我看到了很多新的可能性。合作的事情，我们会慎重评估。期待后续更详细的沟通。”
这句话，无疑是一个极其积极的信号。
走出实验楼，苏黎世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周幕凛才卸下强撑的从容，靠在椅背上，闭眼揉了揉眉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胃又疼了？”沈知意担忧地问，下意识地从包里拿出常备的胃药和一瓶水递过去。
周幕凛睁开眼，看着她手中的药和水，目光在她带着关切的脸上一顿，随即接过。“还好。”他吞下药片，声音有些沙哑。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入车流。
“刚才……谢谢你。”周幕凛忽然开口，目光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这份感谢是认真的。
他知道，今天如果没有沈知意对陈教授研究如此精准的理解和阐述，仅靠他个人的商业说服力，效果会大打折扣。
沈知意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她顿了顿，看向他依旧紧绷的侧脸，“你觉得，陈教授被说服了吗？”
周幕凛转过头，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说服了一半。他看到了技术的价值和我们合作的潜力，但顾明生那边的金钱攻势，依然是巨大的诱惑。他现在处于权衡阶段。”
“那我们接下来……”
“等。”周幕凛打断她，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等陈教授做出选择，也等……顾明生出下一张牌。施耐德先生那边，应该已经开始施加他的影响力了。”
他看向沈知意，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周幕凛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和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你需要休息。回酒店，好好睡一觉。你的脸色，比我还难看。”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命令口吻的关心，让沈知意一时语塞。她看着他眼底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及那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心疼，心底某个地方，悄然松动。
她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将头转向窗外。
阳光透过车窗，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跳跃。车内一片寂静，但一种历经并肩作战后产生的、微妙而牢固的联结感，却在无声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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