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幕凛的视线先是茫然地落在天花板上,随即缓缓聚焦。胃部的隐痛和喉咙的干渴让他不适地蹙眉。他下意识地想动,却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着,低头一看,是苏晚握住了他的手。
“幕凛哥,你醒了?”苏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温柔,俯身靠近他,用指尖轻轻拭去他额角的虚汗,“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我熬了粥,但沈小姐说医生让你禁食……”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关切,也“不经意”地提到了沈知意的存在和“阻拦”。
周幕凛顺着她的话,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到了站在窗边、背脊挺直、面色清冷的沈知意。她站在那里,像一株独自承受风雪的青竹,与苏晚刻意营造的亲昵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记得沉睡时握住的那抹微凉和安心,此刻掌心苏晚的温度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自在。他不动声色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手从苏晚手中抽了回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还好。”周幕凛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看向沈知意,眼神带着初醒的朦胧和一丝询问,“你一直在这里?”
沈知意还没回答,苏晚便抢先一步,语气自然地将话接了过去:“我过来的时候,沈小姐正在外面处理工作呢,很忙的样子。”她巧妙地将沈知意置于一个“忙于他事”的位置,凸显了自己的“专程探望”。
周幕凛的目光依旧落在沈知意身上,没有移开。他看到她的脸色比清晨时更苍白了些,眼下带着疲惫的阴影,但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正平静地回望着他,里面没有委屈,没有指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寂。
这种沉寂,比任何言语都让他感到心悸。
“嗯。”沈知意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研究院有点急事。”她没有解释更多,也没有提及苏晚方才那番意有所指的话。
周幕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了解沈知意,她越是这样平静,往往意味着心底的情绪越是汹涌。苏晚的到来,以及她可能说了些什么,显然影响了她。
就在这时,周幕凛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李助理的来电。
苏晚体贴地拿起手机递给他:“你先接电话,肯定是重要的事。”
周幕凛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沉默的沈知意和面带得体微笑的苏晚,心中升起一股烦躁。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冷峻:“说。”
李助理在电话那头快速汇报:“周总,顾明生那边有动作了。他通过几家关系密切的媒体,释放了一些关于寰宇资金链紧张、核心技术团队不稳的负面消息,虽然还没有大规模扩散,但已经在一些小圈子里流传。另外,他下午约见了瑞士信贷的一位董事……”
坏消息接踵而至。顾明生果然不甘心失败,开始了舆论反击和金融层面的施压。
周幕凛听着,脸色愈发阴沉,胃部的疼痛似乎也随着情绪波动而加剧。他强忍着不适,简洁地下达了几条指令,稳住国内局面,并让李助理密切关注顾明生在瑞士信贷的动向。
挂断电话,病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苏晚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柔声道:“幕凛哥,别太担心了。我爸那边……我会再跟他沟通的。苏家始终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她再次强调了苏家的支持,以及她在这其中的纽带作用。
周幕凛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沈知意。她依旧站在窗边,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孤寂的轮廓。她听到了所有的坏消息,也听到了苏晚的“承诺”。
他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在现实的巨大压力和苏家显而易见的“帮助”面前,他们昨夜那点刚刚萌芽的、基于“并肩作战”的情感,显得多么脆弱和不堪一击。
他需要苏家的支持吗?从商业角度,是的。但这意味着他必须接受与苏晚之间那种暧昧不清的、被外界默认为“联姻”的关系。而这,无疑是将沈知意推得更远。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周幕凛纵横商界多年,此刻却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无论走向哪一边,都可能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他放下水杯,掀开被子,试图下床。
“幕凛哥,你干什么?”苏晚惊呼,上前想要按住他,“医生让你卧床休息!”
沈知意也终于动了,她快步走过来,眉头紧蹙:“周幕凛,你需要休息!”
周幕凛避开苏晚的手,目光直直地看向沈知意,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躺不住。”
他看向苏晚,语气疏离而客气:“谢谢你来探望。公司还有事,我需要处理。李助理会安排车送你回去。”
这是委婉的逐客令。
苏晚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幕凛,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知意,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和难以置信,但很快被她掩饰下去。她维持着风度,柔声道:“好,那你……注意身体。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她拿起包,深深看了沈知意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周幕凛和沈知意两人。
周幕凛因为刚才的动作,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扶着床头柜站稳,看向沉默不语的沈知意,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刚才苏晚……”他想解释。
“不用解释。”沈知意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周幕凛,我明白你的处境,也理解你需要做出的权衡。”
她抬起眼,清冷的目光直视着他:“但我有我的底线,也有我的选择。我不是你权衡之后的选项,更不是你危机中暂时的避风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等你真正想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们再来谈。”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拿起自己的东西,如同清晨离开酒店时那样,决绝地走出了病房。
周幕凛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扶住墙壁。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医疗设备冰冷的滴答声。
他赢得了施耐德先生的支持,看到了商业上的转机,却似乎……在另一个更重要的战场上,一败涂地。
沈知意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锁上了她刚刚为他打开的心门。而他,被关在了门外,独自面对满室的狼藉和身体深处传来的、清晰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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