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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幻药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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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冷宫,比往日更添几分诡谲。残破的宫墙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某种若有若无的异域甜香。沈清欢循着记忆,再次找到云仪藏身的那处断垣。

云仪依旧蜷缩在角落,赤足上的银铃随着她身体的微颤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语。她似乎感知到沈清欢的到来,乱发间的眼睛空洞地望过来,手中那截吹奏《往生咒》的芦苇杆已被折断,断口处,竟滚出三粒龙眼大小、色泽琥珀、半透明的药丸。

那药丸散发着浓郁的、令人心神恍惚的香气,正是之前迷惑沈清欢的波斯幻药之源。

沈清欢屏住呼吸,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去挑动其中一粒药丸。就在针尖触及药丸表面的瞬间,异变突生!数条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晶莹剔透如蛛丝般的细线,突然从药丸内部弹出,缠绕上银针针尖!

“天丝引!”沈清欢心中惊呼。这是《大医精诚》中提及的一种西域奇物,非丝非麻,遇银器则显形软化,遇鲜血则会发出奇异鸣响,常用于传递密信或设置陷阱。

她不敢怠慢,想起药人阿蛮血液的特殊性。或许……她取出一个极小玉瓶,里面装着几滴她之前为研究而向阿蛮求取的血液。她将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滴落在缠绕着天丝引的药丸上。

“嗡——”一声极其轻微、却直刺耳膜的奇异鸣响响起。那琥珀色的药丸应声而裂,外壳剥落,露出内部一个卷成细卷的微型羊皮纸。纸上用娟秀的波斯文写着一行字:

“月圆之夜,以鸾鸟之血浇灌曼陀罗根,可启往生之门。”

月圆之夜?不就是三日后!鸾鸟之血?莫非指的是那金红巨鸟,或是……与自己胎记相关?往生之门?这又是什么?云仪的背后,果然连接着更深的秘密,这幻药竟是开启某种仪式的钥匙!

沈清欢收好微型卷轴,心中疑云密布。太后的阴谋、这波斯幻药、往生之门,三者之间必定存在联系。她决定去一个地方——太医院档案中隐晦提及、用于处理禁忌药材或囚禁特殊犯人的地下牢房。或许那里能有更多发现。

寅时的太医院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混杂着霉味和苦涩的药气。沈清欢凭借对太医院的熟悉和一枚偶然得到的旧钥匙,悄无声息地潜入深处。在一间空旷的石室中央,她看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个造型古朴、布满绿锈的青铜药鼎,正架在冰冷的石灶上,鼎内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暗紫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的气味,正是那波斯幻药的加强版!鼎旁散落着几片破碎的芦苇屑,显然是云仪之物。

是谁在这里熬煮幻药?目的何在?

沈清欢走近药鼎,鼎身刻满了繁复的异域花纹。她将金针刺入鼎耳的一个小孔,试图探查鼎内情况。金针刚刺入,厚重的鼎壁内部,竟然由内向外浮现出清晰的、妖艳的西域曼陀罗花纹路!那图腾的形态,与她在独孤太后凤印上瞥见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太后的触角,早已深入太医院最隐秘的角落!

沈清欢定了定神,取出那瓶阿蛮的血液。既然她的血能解开“天丝引”,或许对此鼎也有奇效。她将一滴血滴入沸腾的药液之中。

“嗤——”一声轻响,血滴融入的瞬间,鼎中药液剧烈翻腾,升腾起的紫色烟雾并未散去,而是在空中扭曲、凝聚,最终形成了三个模糊的、由血雾构成的人形轮廓!

那三个人形面向沈清欢,竟然齐齐躬身,用一种空洞而缥缈的声音说道:

“参见少主。”

沈清欢浑身一震,如遭雷击!那三个声音,她至死难忘!正是她已故的父亲沈明德、刚刚精神崩溃的太医院首座、还有……冷宫中那位早已疯癫的废妃(云仪之母)的声音!

这幻药鼎,结合阿蛮的特殊血液,竟然能召唤出与死者相关的残影或意念?!这究竟是幻术,还是某种沟通幽冥的邪法?“少主”?他们称呼她为少主?这怎么可能!

血雾人形持续了片刻,便渐渐消散,只留下满室诡异的药香和沈清欢惊骇欲绝的心。父亲、首座、废妃……他们都与二十五年前的旧案有关,都称她为“少主”?她的身世之谜,似乎露出了更加惊悚的冰山一角。

辰时,天色微明。沈清欢心神不宁地回到御花园附近,试图理清思绪。然而,她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御花园西北角,那片原本只是零星种植的曼陀罗花,一夜之间,竟如同被施了妖法般疯狂生长、蔓延!花朵硕大妖艳,颜色深紫近黑,浓郁的花香几乎令人窒息。

更诡异的是,这些疯长的曼陀罗花瓣,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组成了一扇巨大的、类似门扉的形状!那“门”在晨曦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邪气。

就在这时,沈清欢手腕处的胎记再次传来熟悉的灼热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被烙铁灼烧!她忍不住抬手,只见那凤鸟胎记在阳光下竟然隐隐发出微光。

而对面那扇由曼陀罗花组成的“门”的中央,随着胎记的灼热,渐渐浮现出一些扭曲的、如同血迹干涸后留下的暗红色符文。沈清欢仔细辨认,那似乎是某种古老的密文,记载着开启“往生之门”的方法:

“需以凤鸟之血、药人之骨、帝王之泪为钥。”

凤鸟之血(鸾鸟血)?药人之骨(阿蛮?)?帝王之泪(萧景珩?)?这三样东西,无一不是难以企及之物!这“往生之门”究竟是什么?需要如此残酷的祭品?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疑问,她怀中那半块九龙玉佩突然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随即“咔嚓”一声,彻底碎裂成几片!其中一枚最锋利的碎片,竟被一股无形力量牵引,猛地划向沈清欢灼热的胎记!

“嘶——”胎记被划破,一滴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滴落在脚下的曼陀罗花瓣上。

奇迹发生了!血珠落处,那妖艳的花瓣迅速枯萎消散,而在原本的位置,一株稚嫩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七叶莲幼苗,竟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清欢目瞪口呆。她的血,竟然能克制曼陀罗邪气,并催生解毒圣物七叶莲?

“娘娘小心!” 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沈清瑶不知何时赶到,脸色苍白,她手中的玉笛横在沈清欢与那曼陀罗花门之间,笛孔之中,竟喷洒出阵阵血雾——那是她紧急之下,用内功逼出的、蕴含着药人阿蛮血液气息的真气!

血雾弥漫在花门之前,并未驱散花朵,反而在其中凝聚、变幻,渐渐显现出独孤太后那张威严而阴鸷的面容幻影。那幻影开口,声音冰冷如同来自九幽:

“沈清欢……你以为你能逃脱命运吗?当年你父亲沈明德,就是发现了这‘往生之门’的秘密,试图毁掉曼陀罗根,才被哀家……永绝后患!”

父亲……是因为这个才被杀害的?!沈清欢心如刀绞,怒火与悲痛瞬间淹没了恐惧。

此时,慕容雪的身影出现在曼陀罗花海边缘。她看着那扇花门和门前的沈清欢,脸上露出狂热而扭曲的笑容。突然,她身上那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无火自燃,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中,慕容雪的身影扭曲、膨胀,竟化作一株三丈高的、由曼陀罗花藤纠缠而成的巨大妖花,张开花瓣如同巨口,向沈清欢吞噬而来!“妖孽敢尔!” 沈清欢临危不乱,一把拔起地上那株新生的七叶莲幼苗,将全身内力灌注其中,如同握着一柄绿色短剑,狠狠刺向妖花的花心!

“噗嗤!” 幼苗刺入,绿色的汁液溅出,落在后面的曼陀罗花门上。花门剧烈震颤,门内竟传出一声苍老而愤怒的咆哮,如同雷霆:

“逆子!独孤氏!你竟敢用朕的妃子炼药!朕死不瞑目!”

是先帝的声音!随着这声怒吼,花门的缝隙中,猛地伸出无数只干枯、苍白的手掌,疯狂地抓挠着,每一只手掌的掌心,都烙印着一个与沈清欢胎记相似的凤鸟图腾!

这一幕骇人至极,仿佛无数冤魂要从门内挣扎而出!

就在这混乱之际,萧景珩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面色沉痛,看着那扇花门和无数冤魂之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突然拔出腰间佩剑,反手刺向自己的心口!

“陛下!” 沈清欢失声惊呼。

萧景珩闷哼一声,一缕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但他强忍剧痛,逼出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无尽悲凉与帝王龙气的眼泪——帝王泪!

那滴泪珠划过空气,精准地滴落在曼陀罗花门之上。与此同时,沈清欢将沾染了自己鲜血和七叶莲药力的银针射向阿蛮的方向(她感知到阿蛮就在附近),取回一滴阿蛮的鲜血,也弹向花门。

帝王泪、药人血、凤鸟血(沈清欢胎记之血),三钥汇聚!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曼陀罗花门轰然洞开!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地狱景象,而是一个幽深、广阔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密密麻麻地陈列着数以百计的玉棺,每一具玉棺的棺盖上,都雕刻着振翅欲飞的凤凰图腾!

午正时分,强烈的阳光透过敞开的“门”照入地下空间。沈清欢一步步走入这片玉棺丛林,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悲凉。她走到最中央、也是最宏伟的一具玉棺前,用银针轻轻撬动棺盖。

棺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药香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棺内躺着一具女子的尸身,肌肤完好,仿佛沉睡,面容竟与沈清欢有六七分相似!她身着二十多年前的宫装,双手交叠于腹前,手中握着一枚熟悉的、刻着蛇形图案的青铜指环。

而女子的腹部,有明显的隆起痕迹,显然生前怀有身孕。棺内一侧,放着一卷以金线密封的绢书。

沈清欢颤抖着打开绢书,上面是女子娟秀的绝笔:

“吾儿清欢亲启:若你见此书,说明往生之门已开,真相终将大白。吾乃先帝元后身边侍女,亦是被选中的‘药人母体’。太后独孤氏为炼邪药,控制皇室,以曼陀罗毒害孕妃,取其胎儿精华。吾为保你性命,自愿饮毒,将毕生抗毒之能凝于血脉传于你身,托孤于沈明德大人。见你安好,吾死而无憾……”

沈清欢的眼泪夺眶而出!原来,她并非沈明德亲生,而是这位伟大女子——药人母体——以生命为代价保全下来的孩子!她的特殊血脉,她的医术天赋,皆源于此!

她抬起泪眼,发现药人阿蛮不知何时已跪在玉棺旁,她的血液正顺着棺椁的纹路缓缓渗入地下,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未时,地底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空灵、悠远,如同凤鸣般的琴音,与之前听到的《岐黄赋》曲调相似,却更加古老磅礴。在这琴音中,沈清欢手腕上的胎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仿佛要脱离她的身体!“咔嚓!”胎记处的皮肤竟然真的裂开,那半片一直藏于其中的、来自皇帝玉佩的七叶莲花瓣,带着金光飞射而出,悬浮在空中!

与此同时,二十五年前被封印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沈清欢的脑海:

她看到独孤太后狰狞的笑容,将剧毒的曼陀罗汁液注入怀孕的、已是药人母体的生母体内;她看到太医院首座被人用家人性命胁迫,不得不在活人身上试验各种剧毒;她看到真正的沈清欢(药人母体之女)被偷偷带出宫,而一个被毒傻的女婴被换了进去……而她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承载着药人血脉和凤鸟使命的沈清欢!

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被驱散!她的身世,父亲的死,太后的阴谋,往生之门的真相……

“姐姐!你看!” 沈清瑶指着玉棺的背面,那里不知何时,用新鲜的血液描绘出了一幅完整的地图,地图的终点,赫然标注着——太后的寝宫,慈宁宫地下密室!

终极的对决之地,已然明确。

酉时,夕阳如血。那扇由曼陀罗花组成的“往生之门”在夕阳下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只巨大、狰狞的鸾鸟阴影,笼罩着御花园。沈清欢将手中那株已然长大的七叶莲,如同标枪般投入阴影的核心。

“独孤氏!你以为药人之血,真的无法克制你的曼陀罗邪功吗?” 沈清欢的声音清晰而冰冷,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鸾鸟阴影中传出独孤太后惊怒的尖叫:“不可能!” 紧接着,阴影剧烈波动,一条粗大的黑色锁链从阴影中被硬生生扯出,锁链的另一端,捆缚着一个形容枯槁、与太后容貌相似,却更加苍老狼狈的老妇人!

“那个在慈宁宫发号施令的,才是冒牌货!你二十年前就被替换了!” 沈清欢厉声道。

与此同时,中央玉棺中,沈清欢生母的尸身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中没有死气,只有无尽的慈爱与决绝。她心口处,那枚七叶莲花瓣扎根的地方,根须正疯狂生长,蔓延至整个地下空间。

“清欢……我的孩子……” 生母的声音直接响在沈清欢心间,“你才是真正的药人母体血脉的继承者……也是唯一能彻底摧毁这曼陀罗邪根的人……”

随着她的话音,整个御花园的曼陀罗花海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般迅速枯萎、倒伏,露出了下方被掩盖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真相——泥土之下,层层叠叠,埋藏着无数具骸骨,每一具骸骨的额头上,都刻着一个清晰的凤鸟烙印!粗略看去,竟有十万之众!

这些都是二十五年来,太后为了修炼邪功、维持“往生之门”而残害的无辜性命!其中不乏当年的妃嫔、宫女、太医……甚至还有年幼的皇子皇女!

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地狱。沈清欢站在累累白骨之上,看着空中挣扎的假太后和玉棺中给予她最后力量的圣母,她知道,最终的战斗,即将在慈宁宫的地下展开。她不仅要为父母报仇,更要彻底终结这持续了二十多年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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