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第一个回归的感觉,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尤其是左臂,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持续穿刺。雷烈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苏婉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一只手轻轻按在他完好的右肩上,“你左臂肌腱和骨骼损伤严重,内脏也有震荡出血,刚刚做完紧急手术。”
雷烈艰难地转动眼球,适应着昏暗的光线。他发现自己躺在临时搭建的行军床上,身上连接着一些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苏婉就坐在床边,她原本白皙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白大褂上沾满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仿佛在诉说着之前战斗的惨烈。
“其他人……”雷烈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破锣,“阿木……巴图……兄弟们……”
“阿木受了内伤,需要休养,但没有生命危险。巴图团长都是皮外伤,他正在外面帮忙清理废墟和收敛遗体。”苏婉的声音低沉下去,“至于兄弟们……伤亡很大,具体数字还在统计。我们……失去了很多好战士。”
一股沉重的悲伤攫住了雷烈的心脏,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并肩作战的身影,如今却已天人永隔。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指挥官,他必须承受这些。
“工厂……确定摧毁了吗?”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坚毅。
“彻底摧毁了。”苏婉肯定地点头,同时拿起水杯,小心地用棉签蘸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陈守义主任带人初步勘察过,核心生物熔炉完全湮灭,没有任何能量残留。你们成功了。”
成功了。付出巨大代价的成功。雷烈心中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释然。
就在这时,帐篷帘被掀开,阿木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他看到雷烈醒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感觉怎么样,老雷?”阿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死不了。”雷烈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变成了一个扭曲的表情,“外面情况怎么样?”
阿木走到床边,低声道:“搜救基本结束,幸存者都已转移。巴图的人情绪还算稳定,但伤亡让他们很受打击。另外……”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苏婉,继续道,“我总觉得地底还有些不对劲,有种很微弱的、类似生物电信号的东西时隐时现,建议基地后续进行更彻底的钻探勘探。”
雷烈的眉头皱了起来,阿木的直觉很少出错。这意味着,地穴工厂或许还有他们未曾察觉的秘密。
“我知道了,我会向首领汇报。”雷烈记下了这件事,随即看向阿木,“你也受伤了,别硬撑。”
阿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安静地离开了帐篷,将空间留给了雷烈和苏婉。
苏婉继续为雷烈检查着伤口,换药的动作轻柔而专业。两人一时无话,帐篷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谢谢。”半晌,雷烈忽然低声说道。
苏婉换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和你的医疗队,很多人,包括我,可能都回不来了。”雷烈继续说道,目光落在苏婉疲惫却专注的侧脸上。这个外表柔弱的女人,体内却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和韧性。
“这是我的职责。”苏婉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而且,你们在前线拼命,不也是为了保护壁垒里的所有人吗?包括我们。”
她的目光让雷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心底某种冰封的东西,似乎在这生死之后的宁静里,悄然融化了一丝。他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感受着药物带来的镇痛效果和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再次沉沉睡去。只是这一次,他的眉头不再紧锁。
苏婉看着他睡去,仔细地替他掖好被角,才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投入到忙碌的救治工作中。只是在她转身时,没人看到她嘴角那一闪而逝的、极其微小的弧度。
堡垒核心会议室内,气氛沉重。长桌两旁坐着基地的主要高层:脸色苍白的雷烈(坚持乘坐轮椅参会)、包扎着绷带的阿木、眼神凶狠的巴图、疲惫但眼神亢奋的陈守义、以及面色凝重的孟教授和小文等人。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伤药的气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悲痛。
“……此次‘熔炉’行动,我方参战人员共计二百七十八人,确认阵亡一百零三人,重伤四十五人,轻伤基本全员。”小文的声音平静无波,但念出的每一个数字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地火’佣兵团伤亡比例超过六成。”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巴图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赤红着眼睛,却没有说话。
“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凌风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地穴工厂被彻底摧毁,我们至少摧毁了母巢现阶段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生物兵器生产能力,并且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数据和样本。”
他看向陈守义:“陈工,你来说。”
陈守义立刻站起身,走到投影仪前,屏幕上显示出各种复杂的数据流和扭曲的生物组织图像:“根据对回收数据的初步分析,可以确认以下几点:第一,孟教授关于‘群体意识器官’的推测可能性极高。生物熔炉在最后阶段,确实试图向一个遥远的、能量层级极高的源头发送求救信号和某种‘日志’信息,虽然信号因爆炸中断,但我们捕捉到了其指向性。”
他切换画面,指向一个模糊的星空坐标图:“信号指向西北方向,具体坐标正在计算,但距离极其遥远。”
众人神色一凛,这意味着母巢的真正核心,可能远在千里之外。
“第二,我们成功采集到了‘潜行者’(新型侦察单位)的完整生物副脑,以及部分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生物熔炉原生组织。这些样本,对于研究母巢的生物科技、信息传递模式,乃至寻找其弱点,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陈守义的声音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狂热:“尤其是韩冰队长带回来的、关于利用工业废气潜行的数据,以及雷烈队长最后引导能量冲击的实战记录,都为我们未来的战术和技术发展提供了新思路!”
凌风点了点头,看向孟教授:“教授,您这边?”
孟教授站起身,他的神情依旧沉重,但眼神中多了一丝使命感:“阵亡将士的名单和事迹,文教部门已经开始整理归档。我们将建立一座英烈祠,让后人永远铭记他们的牺牲。同时,我建议,将此次战役的经过、数据分析以及我们的反思,编撰成册,作为基地未来的重要教材。血的教训,不能遗忘。”
“同意。”凌风立刻批准,“这不仅是一场军事胜利,更是一次用巨大代价换来的、对敌人的深刻认知。我们必须从中学习,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他最后看向巴图:“巴图团长,地火佣兵团的牺牲,黎明壁垒铭记于心。阵亡弟兄的抚恤,将按照壁垒最高标准发放。对于幸存者,我正式邀请你们,加入黎明壁垒,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在这里,你们不再是孤军奋战的佣兵,而是有后方、有支援的战士。当然,选择权在你们。”
巴图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凌风,看了足足十几秒,才沙哑地开口:“老子和兄弟们,这条命算是和你们绑一块了。以后,地火没有团长,只有利刃旗下的巴图大队长!但是,首领,攻打母巢老巢的时候,老子必须打头阵!”
“好!”凌风郑重承诺。
会议又就抚恤、防御休整、技术研究优先级等具体事务进行了讨论。虽然气氛依旧沉重,但一种凝聚的、化悲痛为力量的决心,在众人心中慢慢滋生。
韩冰站在陈守义面前,她的精神力消耗尚未完全恢复,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她详细汇报了潜入和投放“混乱之源”的整个过程,尤其是利用工业废气层和冰潜舱的细节。
“……综上所述,该路径具备一定的隐蔽性和可行性,但对执行者的异能控制力要求极高,且风险巨大。”韩冰最后总结道。
陈守义一边记录,一边连连点头:“天才的构想!韩队长,你提供的实战数据太宝贵了!这为我们未来设计专门的潜行载具或环境适应型装备提供了重要参考!你的冰系异能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的应用,也拓展了我们的思路!”
这时,那两名被关禁闭的年轻研究员李明和小张,正好被释放,垂头丧气地来到工坊向陈守义报到。
陈守义看到他们,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指着韩冰带回来的、那些记录着能量紊乱数据的晶体存储单元,对两人说道:“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研究方向!基于实战需求,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你们那样胡来!”
两人看着那些闪烁着微光的存储单元,以及韩冰平静却带着煞气的面容,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过,”陈守义话锋一转,“你们关于源晶能量拓扑结构的想法,虽然冒险,但并非完全没有价值。禁闭结束后,去数据分析组报道,协助处理这次战斗回收的能量频谱数据。如果你们真的能从这混乱的数据中找出规律,将功补过。”
李明和小张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激动地连连保证:“是!主任!我们一定好好干!”
在壁垒的角落,那片由苏婉和几个爱好者开辟的小小苗圃里,几株在温控棚内培育的变异土豆,竟然在战后第一天,悄然开出了淡紫色的小花。它们似乎并未受到远方惨烈战斗的影响,依旧顽强地展现着生命的活力。负责照料它们的那个曾经被苏婉安抚过的、精神受创的年轻战士,看着这些小花,呆滞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名为“希望”的神情。
而在壁垒最高的了望塔上,凌风负手而立,遥望着西北方向,那是母巢信号传来的方向。他的目光冰冷而坚定。
地穴工厂的火焰已经熄灭,但更大的阴影已然笼罩下来。他知道,短暂的休整后,更加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但此刻的黎明壁垒,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后,内部更加凝聚,方向也更加清晰。
伤痕需要时间愈合,但新的萌芽,已然在废墟和鲜血中,悄然滋生。他,以及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将为了守护这微弱的萌芽,继续战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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