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苏静,元帅府邸厚重的门扉无声合拢,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响隔绝。君凛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方才那番沉重而坦诚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 敬意、感激、沉重、领悟……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苏静的话语如同利刃,剖开了他与羽儿之间的讳莫如深,也如同明灯,为他指明了在黑暗中守护的方向。他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爱需要包容,更需要克制;守护需要靠近,有时更需要后退一步的空间。
然而,“明白”与“做到”之间,横亘着一条名为“经验”的巨大鸿沟。他是一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元帅;他是一个精神浩瀚如海、意志坚不可摧的黑暗哨兵……但在如何抚慰一个深陷丧子之痛、身心俱创的爱人这件事上,他却像一个初次踏入迷雾森林的孩童,茫然无措。
该如何做?他只能像一个最虔诚的学徒,凭着自己对她的爱,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摸索、尝试、犯错、再调整……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唯恐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加深了她的伤痕,将她推得更远。
君凛指尖轻柔拂过白羽银白的发丝,他看到白羽那双眼眸缓缓掀开,迷蒙的紫水晶光泽在昏黄的光线下晕染开来,褪去了长久以来的空茫死寂,带着一种久违的眷恋。“你来啦~” 声音沙哑,瞬间在君凛的心湖里荡开温暖的涟漪。
他极力克制着想要将她狠狠揉进怀里的冲动,只是用尽了全身的温柔,低沉回应: “嗯,是的,我来了。”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沉甸甸的重量和承诺。 白羽从厚厚的羽绒被里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牵住了他放在床边、骨节分明的大手。那冰冷的触感让君凛心头一紧,但他毫不犹豫地收拢手指包裹住,小心翼翼地将她拉了起来。 白羽几乎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软软地顺势靠进了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她将额头深深抵在他滚烫的脖颈间,呼吸拂过他的皮肤。
许久,怀里传来闷闷的低语: “前辈与我说了很多…我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很爱你,君凛…真的很爱…很爱…” 这句毫不掩饰的告白,瞬间烫红了君凛的眼眶。他收紧了手臂,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无声地回应着这份沉甸甸的爱意。 “但是…” 白羽的声音低了下去,“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可能…不会再是那个…你最喜欢的样子了…”
“我可能会整日昏睡,可能会对你不理不睬,也可能会身形消瘦不再好看……”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自我厌弃“我无法告诉你,也无法预估到底什么时候,精神之海的那些冰…才会消退…那片海岸…才能回暖…”
“你可能…需要等…很长…很长的时间……” 最后几个字,轻如叹息,却沉重得如同命运的判决,带着对漫长黑暗岁月的绝望预感和对他可能失去耐心的深深担忧。
君凛安静地听着。听着她剖开自己最深的恐惧,听着她预告自己未来可能的“不堪”,听着她对漫长等待的绝望描述。没有打断,没有急于安慰,只是用怀抱的温暖和沉稳的心跳告诉她:“我在听,我在。” 直到她微弱的声音彻底沉寂下去,空气中只剩下她压抑的抽噎和他沉稳的心跳声。
君凛低下头,温热的唇极其轻柔、无比珍重地吻在她冰冷的发顶。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羽儿,看着我。” 白羽的身体微微一僵,仿佛用了不小的勇气,才缓缓从他颈窝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紫眸对上他深邃如浩瀚星海的双瞳。
君凛抬起手,指腹温柔地、一遍遍地擦拭着她眼角不断滚落的冰冷泪珠,动作虔诚得像在擦拭稀世的珍宝。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刻入灵魂的烙印:“无论你沉睡多久,那都是我得以守护你的静好时光。无论你是否回应,无论你容颜如何变迁,在我眼中,你永远是初遇时,那个惊艳了时光、照亮了我整个世界的姑娘。” 他的目光温柔,声音里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永恒力量:“那片冰封的海岸,或许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融化。一年,十年,甚至这一生剩下的所有岁月……” 他的额头轻轻抵上她冰凉的前额,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没关系。羽儿,没关系。”
“我有的是时间。”
“我的生命很长,长到足以等下去,等到最后一块冰消融,等到你的精神之海重新春暖花开,等到你……愿意重新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样子。”
“而我,会一直在这里。因为守护你,是我唯一的使命。爱你,是我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
如同永恒的宇宙法则。如同星辰运转,如同四季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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