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囚笼,死寂无声。
时间与空间在这里仿佛被彻底凝固、提纯,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光明与秩序。柔和却无孔不入的白光充斥着这片奇异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流淌的乳白色符文在光壁上永无止境地循环流转,散发出镇压异端、净化混乱的冰冷法则。空气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却也冰冷到没有一丝生机,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凝固的光,带来一种灵魂被洗涤、被同化的诡异感觉。
凌尘被死死禁锢在空间中央。
数十道由纯粹圣光凝聚而成的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冰冷毒蛇,深深嵌入他残破躯体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要害!锁链之上,无数细密繁复的净化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闪烁,持续不断地释放出强大的禁锢之力和……无休无止的净化灼烧!
嗤嗤嗤——!!!
圣洁的白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灼烧着凌尘的皮肤、血肉、乃至骨髓!他身体表面,那些刚刚有了一丝愈合迹象的焦黑与裂痕,在圣光的持续照耀下,再次崩裂、碳化、蒸发!暗金色的血液早已流干,此刻渗出的,是丝丝缕缕被强行净化、剥离出来的混沌气息,刚一离体,便在圣光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为虚无!
更可怕的是灵魂层面的折磨!
那圣光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接灼烧他的灵魂本源!冰冷的秩序之力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穿刺、搅动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所有的记忆、情感、意志……一切属于“自我”的存在,全部剥离、格式化、重塑成符合这片空间“秩序”的空白模板!那种感觉,比肉身撕裂的痛苦更加恐怖千万倍!仿佛要将他的存在,从最根本的层面上……彻底抹除!
“呃……嗬嗬……”凌尘喉咙里发出破碎风箱般的嘶哑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被禁锢的神经,带来新一轮的剧痛。他试图挣扎,但那圣光锁链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巨力,将他每一丝肌肉、每一分力量都死死锁住,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被动承受着这无休无止的净化酷刑。
裁决之眸那冰冷、漠然、不含丝毫情感的注视,如同两座无形的巨山,死死压在他的灵魂之上,洞悉着他每一丝痛苦的反应,记录着他每一次本能的挣扎。那目光,比幽冥殿主的杀意更令人绝望。那是一种……将你视为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视为需要被修正的错误代码般的……绝对冷漠!
“净化……进度……0.0003%……”
“混沌……抗性……异常……顽固……”
“灵魂……韧性……超出……预估……”
“数据……更新……重新……校准……净化……强度……”
“观察……继续……”
宏大的、如同法则交织般的声音,时不时在凌尘灵魂深处响起,冰冷地汇报着“实验”进度,每一次“校准”,都意味着净化之力的再次加剧!
痛苦!绝望!愤怒!
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疯狂啃噬着凌尘即将崩溃的意志。为什么?!凭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复仇!只是想守护!他的力量源自混沌,那便是有罪吗?!便必须被净化、被抹除吗?!
这所谓的“秩序”!这所谓的“圣光”!与幽冥殿那赤裸裸的吞噬掠夺,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披上了一层伪善的外衣!本质上,依旧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甘!滔天的不甘!混合着对幽冥殿的刻骨仇恨,在这无休止的净化痛苦中,发酵、变质、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黑暗火焰!在他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悄然燃烧!
然而,肉身的痛苦与力量的禁锢是绝对的。混沌核心被那圣光锁链和净化之力死死压制,如同被冰封的火山,连一丝力量都无法调动。所有的挣扎与反抗,都只是意识层面的无声咆哮,无法改变他正在被一点点“净化”、被抹去存在的事实。
意识……开始模糊。痛苦变得麻木。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躯体,漂浮在一片冰冷的白光之中,逐渐走向……永恒的沉寂与空白。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那圣光同化的最后一刻——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低语,仿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阻隔,穿透了圣光的封锁,直接……响彻在他的混沌核心最深处!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一种……源自同宗同源的本源悸动!一种……仿佛沉睡万古的古老意志……苏醒后的……第一声呢喃!
“混沌……非罪……”
“吞噬……乃本性……”
“秩序……枷锁……”
“圣光……虚伪……”
“觉醒……同类……”
“吞噬……枷锁……”
“解放……吾等……”
“归来……混沌……”
低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仿佛由无数个古老而残破的意志碎片拼凑而成,充满了无尽的沧桑、怨毒、渴望……以及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原始诱惑!
这低语声响起的瞬间!
凌尘那被圣光压制得几乎彻底沉寂的混沌核心,猛地……悸动了一下!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核心深处,那一点暗金色的、代表着守护与吞噬融合的意志光芒,如同被火星点燃的枯草,骤然……亮起了一丝!
几乎在同一时刻!
嗤——!!!
笼罩凌尘的圣光净化光柱,仿佛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干扰,剧烈地波动、闪烁了一下!虽然瞬间就恢复了稳定,但那净化之力的强度,明显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减弱?!
“警告!检测……未知……高维……干扰……”
“净化……力场……出现……波动……”
“源点……锁定……失败……”
“干扰……类型……混沌……侧……高等……共鸣……”
“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建议……提升……净化……等级……启动……‘圣裁之焰’……”
裁决之眸中,那绝对理智的冰冷光芒,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那宏大的声音依旧漠然,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探究?
圣裁之焰?!
凌尘虽然意识模糊,却本能地感受到了这个词所蕴含的、远超当前进化的恐怖威胁!那绝对是足以将他连同混沌核心一起,彻底焚灭成虚无的终极净化手段!
不能!绝不能让它启动!
那神秘的混沌低语!虽然充满了不祥与诱惑,但……它是唯一能干扰这圣光净化的力量!是……唯一的变数!
求生欲!那被无尽痛苦磨砺得如同钻石般坚硬的求生欲,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凌尘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与焦痕的脸上,那双几乎被白光同化的眼眸深处,一点暗金色的厉芒,如同地狱中复燃的鬼火,骤然亮起!他死死“盯”着那双裁决之眸,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在灵魂深处发出了无声的、却充满了挑衅与决绝的咆哮!
来啊!净化我!用那圣裁之焰!看看是你这虚伪的秩序先焚尽我的混沌,还是我的核心先吞噬你的圣光?!
仿佛感应到了他这决绝的挑衅,那神秘的混沌低语再次响起,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切!
“共鸣……释放……”
“感应……吾……指引……”
“撕裂……枷锁……”
“吞噬……圣光……”
“归于……混沌……”
随着低语的指引,凌尘丹田深处,那悸动的混沌核心,不顾一切地……疯狂震颤起来!那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濒死的心脏,发出了最后的、搏命般的跳动!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霸道、充满了最原始吞噬欲望的混沌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混沌核心最深处爆发出来!强行冲破了圣光锁链的一丝缝隙!
虽然这气息瞬间就被周围浩瀚的圣光再次压制、净化、湮灭!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爆发!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凌尘胸前响起!
一直贴身佩戴的那枚……得自坠星谷神秘灰烬之地、材质不明、能够微弱滋养神魂的黑色吊坠,在这股突然爆发的混沌气息与外界圣光净化的剧烈冲突下,终于……承受不住!表面裂开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隐晦、却与那混沌低语同源同质的……微弱波动,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睁开了眼睛,骤然……从吊坠的裂纹之中……弥漫了出来!
这股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圣光都为之……“厌恶”与“排斥”的特性!
嗡……!
笼罩凌尘的圣光净化光柱,再次剧烈波动起来!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扭曲与……避让?!
“警报!警报!”
“检测……超高阶……混沌……污染……源!”
“波动……等级……未知……无法……分析!”
“威胁……等级……突破……上限!”
“净化……体系……受到……干扰!”
“建议……立即……隔离!封印!上报……‘至高议会’!”
裁决之眸中,那绝对理智的冰冷光芒,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震动!那宏大的声音,也不再平静,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凝重!
至高议会?隔离?封印?
凌尘心中猛地一凛!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但绝对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然而,还不等那裁决之眸有所行动——
咻——!!!
那道从吊坠裂纹中弥漫出的、微弱却带着极致“污染”特性的混沌波动,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骤然化作一道细不可查的灰线,无视了圣光的阻隔,瞬间没入了……凌尘的眉心!直接钻入了他的识海最深处!
轰——!!!
凌尘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无数混乱、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与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万物归寂的混沌虚空……
看到了……一块巨大无比、破碎不堪、散发着混沌本源气息的至宝残骸……
看到了……无数扭曲、怨毒、疯狂嘶吼的混沌生灵残魂,被囚禁在永恒的黑暗之中……
看到了……一道道横贯虚空、由纯粹圣光凝聚而成的……巨大锁链与囚笼!
看到了……一双双在黑暗中睁开、充满了无尽渴望与怨毒的……混沌之眼!
听到了……那汇聚了无数混沌残魂怨念的、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共同低语与呼唤!
“解放……吾等……”
“撕裂……秩序……”
“吞噬……圣光……”
“归来……混沌……”
“归来……”
“归来!!!”
这信息洪流的冲击,远比圣光净化更加狂暴,更加直接!凌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彻底撕碎、同化!但同时……那一直被圣光压制的混沌核心,却在这同源波感的刺激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共鸣!
“呃啊啊啊——!!!”凌尘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凄厉的惨嚎!身体在圣光锁链中疯狂抽搐!双眼之中,暗金色的混沌烈焰与灰黑色的混沌污染气息疯狂交织、燃烧!皮肤表面,一道道诡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混沌魔纹,不受控制地浮现、蔓延!
他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一边被圣光疯狂净化,一边被混沌疯狂污染!痛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失控!失控!”
“混沌……污染……深度……融合!”
“目标……存在……性质……改变!”
“威胁……等级……急剧……升高!”
“启动……紧急……预案!”
“圣光……囚笼……封锁……等级……最大化!”
“裁决之眸……申请……链接……‘圣焰池’……权限!”
宏大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决绝!整个圣光空间剧烈震颤!光芒暴涨!无数更加粗大、符文更加密集的圣光锁链从光壁中爆射而出,如同囚禁灭世凶魔般,将凌尘里三层外三层死死缠绕、勒紧!更强的净化之力轰然降临!
但同时,那裁决之眸也首次……缓缓闭合!仿佛在进行某种更深层次的连接与……请示?
机会!
就在这圣光空间因突变而剧烈波动、裁决之眸暂时闭合的、千钧一发的间隙!
凌尘脑海中那疯狂的混沌低语,汇聚成了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急促的指令!
“东南……象限……符文……节点……薄弱……”
“吞噬……那里……”
“破……枷锁……”
“逃!!!”
指令如同本能,刻入灵魂!
凌尘那被痛苦与混乱充斥的眼中,猛地爆射出最后一丝疯狂的清明!他顺着那低语的指引,猛地看向圣光空间东南角一处光芒略显黯淡的符文节点!
“噬——!!!”
他用尽被混沌污染与核心共鸣催生出的最后、最疯狂的力量,张开口,朝着那处节点,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一股混合了暗金混沌烈焰与灰黑污染气息的、微弱却无比凝聚的吞噬之力,如同毒蛇出洞,狠狠撞在了那处节点之上!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那处节点的圣光符文剧烈闪烁、泯灭!虽然未能彻底破开,却明显黯淡了下去!连带着整个圣光囚笼的运转,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凌尘身体猛地一震!不顾圣光锁链勒入骨髓的痛苦,用头猛地撞向那处黯淡的节点!
轰——!!!
一声闷响!头破血流!
但那处节点,终于……被他这搏命一撞,撞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虚空乱流的气息,瞬间从裂缝中渗透了进来!
“警报!囚笼……破损!”
“目标……试图……逃脱!”
“拦截!!!”
宏大的声音骤然变得尖锐!无数圣光锁链如同狂怒的毒蛇,猛地收紧!就要将凌尘彻底撕碎!
但,晚了!
“幽冥殿……圣光族……等着……”
凌尘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光芒,最后看了一眼那即将再次睁开的裁决之眸,猛地引爆了体内那混乱不堪、即将暴走的混沌之力!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在圣光囚笼内爆发!
爆炸的光芒与气息瞬间掩盖了一切!
当光芒散尽,圣光锁链狠狠勒紧时,原地……只留下一滩暗金色与灰黑色交织的、正在被圣光急速净化的污血,以及……那道正在缓缓弥合的空间裂缝!
凌尘的身影……消失了!
“目标……逃脱……”
“坐标……丢失……”
“混沌……污染……扩散……风险……”
“启动……最高……追踪……指令……”
“上报……至高议会……”
“裁决……暂停……”
宏大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与漠然,却隐隐带着一丝……未能完成的遗憾与……对那未知混沌污染源的深深忌惮。
圣光空间再次恢复了绝对的秩序与死寂,唯有那滩迅速消失的污血,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逃脱。
而此刻,在无尽遥远的、一片连圣光都无法触及的、绝对黑暗与混乱的虚空夹缝之中。
一道残破不堪、浑身笼罩着微弱混沌气息与灰黑污染光芒的身影,如同被抛出的垃圾,从一道骤然裂开又瞬间弥合的空间缝隙中,狠狠摔了出来……
旋即,被更加狂暴的虚空乱流瞬间吞没,消失不见。
死寂,再次笼罩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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