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六月的阳光正透过考场窗户，落在江翊的试卷上。他放下笔，看着满纸工整的字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有解脱，有期待，还有一丝对过去的回望。走出考场，远远就看到林溪和陆知行站在香樟树下挥手，两人手里都拿着冰镇可乐，脸上是卸下重担后的轻松笑容。
“考得怎么样？我最后一道理综题好像算错了，不过不管了，先喝可乐！”陆知行把可乐塞进江翊手里，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考后的疲惫。林溪也笑着递过来一包纸巾：“擦擦汗吧，刚才看你从考场出来，脸都红了。”
江翊接过可乐和纸巾，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心里的紧绷感渐渐消散。三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曾经堆满复习资料的课桌、写满倒计时的黑板、回荡着早读声的走廊，都成了即将告别的回忆。走到操场边的长椅上坐下时，江翊突然开口：“其实，我小时候不是在城里长大的。”
林溪和陆知行都愣了一下，他们认识江翊两年多，从未听他主动提起过过去的事。以前聊到家乡，他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眼神里偶尔闪过的复杂情绪，也从未细说。
“我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村口有棵特别大的梨树，是我太爷爷种的。”江翊望着远处的篮球场，声音很轻，却带着清晰的画面感，“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城里打工了，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那时候村里没有幼儿园，奶奶每天背着我去地里干活，把我放在田埂上的竹筐里，给我一个拨浪鼓，我就能玩一整天。”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可乐罐，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回到了那个满是泥土香的小山村：“奶奶的手很巧，会用玉米叶编小兔子，会把梨熬成蜜饯存起来，冬天给我当零食。我上小学的时候，村里的路不好走，奶奶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背着我走两里山路去学校，晚上再背着我回来。有一次下大雨，路太滑，我们摔在泥坑里，奶奶第一时间把我护在怀里，自己的胳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却还问我有没有吓到。”
林溪和陆知行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阳光落在江翊的侧脸，他的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怀念，和平时那个沉稳少言的少年判若两人。
“后来我上初中，爸妈在城里站稳了脚跟，想接我和奶奶过来。奶奶却不愿意，说舍不得家里的梨树，舍不得村里的老邻居。我那时候不懂事，觉得城里有好看的衣服、好玩的玩具，哭着闹着要跟爸妈走，奶奶没办法，只能答应让我先去城里，她留在老家。”江翊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愧疚，“我走的那天，奶奶站在梨树下，手里拿着一包她刚熬好的梨蜜饯，一直跟我说‘在城里要听话，好好学习’，我却因为兴奋，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舍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喉结动了动：“直到去年暑假，我回老家看奶奶，才发现她的背更驼了，眼睛也花了，连穿针都要眯着眼睛看半天。她把我拉到房间里，从床底下的木箱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里面全是我小时候的照片，还有我每次寄给她的成绩单，都被她整整齐齐地叠着，上面还贴着小纸条，写着‘翊翊这次考了全班第三’‘翊翊得了三好学生’。”
说到这里，江翊的声音忍不住哽咽：“那时候我才知道，奶奶不是不想来城里，是怕给我们添麻烦，怕我爸妈辛苦。她一个人在老家，每天都在想我，却从来不敢给我打电话，怕影响我学习。上次我叔叔去老家闹事，她怕我担心，还特意跟我妈说‘别告诉翊翊，他要高考’……”
林溪悄悄递过一张纸巾，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她终于明白，江翊为什么那么想带奶奶离开老家，为什么那么坚定地想当老师——那些看似突然的决定，其实都藏着他对奶奶最深的牵挂和愧疚。
陆知行拍了拍江翊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江翊，你别自责，奶奶知道你是爱她的。等咱们拿到录取通知书，就一起去老家看奶奶，帮她收拾东西，接她来城里，让她以后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对，”林溪点点头，擦掉眼角的眼泪，“咱们可以陪奶奶去逛公园，去吃好吃的，我还可以给奶奶画很多画，把她和梨树的样子都画下来，让她想老家的时候就能看到。”
江翊接过纸巾，擦掉眼泪，看着身边的两个朋友，心里满是温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别人讲自己的事，第一次把心里的愧疚和牵挂说出来。以前他总觉得，这些事是自己的负担，不该让别人分担，可现在他才知道，真正的朋友，会愿意倾听你的过去，会愿意陪你一起面对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
“谢谢你们，”江翊笑了笑，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比平时更明亮，“其实我一直不敢跟你们说这些，怕你们觉得我麻烦，怕你们同情我。但现在我知道，你们不会。”
“我们当然不会！”陆知行捶了他一下，笑着说，“咱们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别再一个人扛着，跟我们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林溪也笑着说：“对！以后咱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你的奶奶也是我们的奶奶，咱们一起照顾她，让她开开心心的。”
三人重新坐回长椅上，手里的可乐已经没那么冰了，却依旧甜滋滋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同学们的笑声和欢呼声，是属于青春最鲜活的声音。
江翊看着身边的两个朋友，心里突然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过去的遗憾和愧疚，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弥补；他也知道，不管以后他们去了哪个城市，不管走多远，这份友谊都会像村口的梨树一样，深深扎根在彼此心里，枝繁叶茂，永不凋零。
“对了，”江翊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说，“等咱们去老家接奶奶，我带你们去摘梨，我奶奶种的梨特别甜，比城里买的好吃多了。”
“好啊！”陆知行兴奋地说，“我还要跟奶奶学编玉米叶小兔子，以后送给溪溪当礼物！”
林溪的脸颊瞬间红了，轻轻捶了陆知行一下：“谁要你的小兔子！”
三人相视一笑，笑声在阳光下回荡，把所有的遗憾和疲惫都吹散了。他们知道，高考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属于他们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属于他们的友谊，会在岁月里愈发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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