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八十斤!
这个如同天外陨石般砸落的数字,在死寂的寒风中反复回荡,将每一个匍匐在冻土上的村民都砸得魂飞天外。敬畏的目光如同粘稠的泥浆,死死胶着在荒地中央——胶着在那三株流淌赤金星辉的暗金粟穗上,胶着在那簇新的柳条筐中堆积如小山的金粟上,最终,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与臣服,胶着在荆棘壁垒前那个枯槁的身影上。
赵小满。
她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抽回了按在冻土上的手。那枯瘦如柴、布满冻疮裂口的手掌,掌心一片血肉模糊,沾满了灰白的盐碱颗粒和暗红的血痂,如同刚刚从炼狱熔炉中拔出。七窍的血痕干涸凝固,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勾勒出诡异的暗红纹路。额心那点温润的青芒沉寂着,深陷的眼窝里,沉静如渊,却又仿佛蕴藏着刚刚撕裂大地、催生神迹后残留的余烬。
她无视了所有敬畏、恐惧、探究的目光。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片被鲜血浇灌、刚刚诞生了神迹的土地,和远处婚宴草棚废墟里那滩散发着恶臭的——耻辱之源。
她弯下腰。
枯槁的身体如同不堪重负的老树,每一个关节都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布满血污泥污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自虐的力量,死死抓住了那簇新柳条筐粗粝的提梁!
箩筐里,是沉甸甸的、流淌着赤金星辉的金粟!七百八十斤亩产的惊世分量!三株的重量就压得柳条筐底微微下陷!
“嗬…” 一声压抑的、混合着剧痛与无边力量的闷哼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她枯瘦的手臂瞬间绷紧!条条青筋如同蚯蚓般在惨白的皮肤下贲起!脚下冰冷的冻土因骤然加重的力道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竟要独自一人,将这筐如同小山般沉重的金粟——拖走!
“小满!” 张寡妇惊呼出声,布满冻疮的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想要帮忙。
赵小满枯槁的头颅猛地一偏!深陷的眼窝里,那沉静的深渊瞬间被一股焚心的烈焰点燃!冰冷、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张寡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浑浊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却终究没有落下。她懂了。这筐金粟,这用血泪和命换来的“面子”,必须由这孩子亲手砸出去!砸给那滩烂泥看!
一步!
沉重的柳条筐底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刮擦,发出刺耳的“沙啦”声。金粟在筐内微微滚动,赤金星点流转不息。
赵小满枯槁的身体晃了晃,每一步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的剧痛,喉间腥甜翻涌,又被她死死咽下。额心沉寂的青芒微微闪烁,似乎在强行抽取着脚下这片刚刚缔结契约的土地中残存的力量,支撑着这具早已透支的残躯。
又一步!
筐底拖拽的痕迹在灰白的盐碱地上犁开一道深沟。远处草棚废墟里,那滩瘫在泥污和腥臊中的“烂泥”——王桂香,枯槁的身体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第三步!第四步!
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沙尘,掠过她单薄破旧、空荡荡的袄子,勾勒出底下嶙峋的骨架。所有村民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随着那个拖着沉重金山的枯槁身影,一步步挪向那片象征着赵家彻底崩塌的婚宴废墟。
近了。
歪斜的草棚如同垂死的巨兽骨架。
打翻的馊粥混合着泥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
碎裂的碗碟和踩烂的红布条散落一地。
赵有才像一截彻底朽烂的木头,歪在冰冷的长凳上,气息微弱。
而王桂香,瘫在泥污和腥臊的湿迹里,枯槁的脸上,厚厚劣质铅粉掩盖下的淤青和昨日鸡蛋污痕更加刺目。她浑浊的眼珠无意识地转动着,当赵小满拖着那筐流淌赤金星辉、散发着神圣谷物醇香的金粟,一步步踏入这片废墟边缘时,那死寂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强光刺伤的夜枭!
赵小满在距离王桂香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寒风卷过,吹动她枯草般的乱发,露出额心那点沉寂却威严的青芒,露出脸上干涸的暗红血痕。她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冰冷的深井,毫无波澜地俯视着地上那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
没有怒吼。
没有咒骂。
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她枯瘦的、沾满血污泥污的手,依旧死死攥着柳条筐粗粝的提梁。身体微微后仰,如同拉满的劲弓!枯槁的脊背绷紧到极致!脚下冻土因骤然爆发出的、榨取最后生命潜能的力量而寸寸龟裂!
然后!
她猛地发力!
不是提起!而是如同甩脱千斤重负般!用尽全身残存的、源自大地的最后一丝力量!将那筐沉甸甸、流淌着赤金星辉、象征着惊世亩产与无上神迹的金粟——
狠狠地!决绝地!朝着瘫在泥污中的王桂香——
甩砸过去!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金铁交鸣的巨响!
簇新的柳条筐重重砸在冰冷肮脏的冻土上!距离王桂香枯槁的身体,仅有半尺之遥!
筐体因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变形!坚韧的柳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筐内堆积如小山的、饱满沉甸、流淌着赤金星辉的暗金粟米!如同金色的瀑布!如同喷发的火山!在巨大的惯性下,轰然倾泻而出!
哗啦啦——!!!
亿万颗饱满的、如同最上等金砂凝聚的粟粒!亿万点温润神圣的赤金星芒!混合着大地的厚重气息和生命的磅礴芬芳!如同决堤的金色洪流!瞬间淹没了王桂香枯槁的下半身!溅起的金粟如同最昂贵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她肮脏的破袄上、枯槁的脸上、散乱的头发上!
冰冷!沉重!带着神圣谷物香气的粟粒,灌进了她的衣领,塞满了她的袖口,甚至有几颗滚烫的、带着赤金印记的粟米,狠狠砸进了她因惊恐而大张的、干裂的嘴唇里!
“唔…噗…咳咳!” 王桂香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沉重的“金雨”砸懵了!下意识地想要吐出嘴里的异物,却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眼睛瞬间被金灿灿的粟粒和流转的赤星光芒填满!那神圣的谷物香气,此刻却如同最辛辣的毒药,狠狠灌入她的鼻腔、她的肺腑!
“呃…嗬…嗬…” 她枯槁的身体如同被烫到的虾米,猛地蜷缩起来!枯瘦的手徒劳地在淹没下半身的金粟堆里抓挠,想要撑起身体,却只是搅动起更多流淌着赤金星芒的粟粒,发出哗啦啦的、如同嘲讽般的声响。
赵小满站在金粟洪流旁,枯槁的身体因巨大的脱力而微微摇晃,深陷的眼窝依旧冰冷地俯视着在金色泥沼中徒劳挣扎的“母亲”。她抬起那只同样枯瘦、沾满血污泥污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仪式感,抹过自己干涸着暗红血痕的嘴角和鼻孔。指尖沾染上凝固的暗红,如同最刺目的印记。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着枯骨,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深处拉扯的血腥气,却清晰地、如同冰锥般刺破寒风的呜咽,砸进王桂香混乱的脑海,也砸进每一个围观村民的耳中:
“王桂香…”
“你要的面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耻辱的废墟之上:
“——我赵小满!”
“用粮食!”
“砸给你——!!”
“砸给你——!!”
最后三个字!如同三柄无形的重锤!裹挟着血纹金穗的神圣辉光!裹挟着七百八十斤亩产的惊世分量!裹挟着七窍流血催生荆棘的惨烈!狠狠砸在王桂香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之上!
“噗——!”
王桂香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一口混合着腥甜和刚刚呛入的金粟的污物,猛地从她大张的口中狂喷而出!喷溅在身前金灿灿的粟粒上,留下污浊的痕迹。她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瞳孔里倒映着流淌赤金星芒的金粟,倒映着赵小满脸上那刺目的暗红血痕,倒映着这如同神罚般的场景…巨大的、无边的、深入骨髓的羞耻感,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贯穿了她枯朽的躯壳!比烂泥沟的恶臭更甚!比被鸡蛋砸脸更让她无地自容!比儿子烂腿的绝望更深沉!
这不是施舍!是最彻底的践踏!是把她连同赵家那点可怜的、用儿子烂腿和婚宴闹剧强撑起来的“面子”,彻底扒光了,用这惊世骇俗的、带着神迹烙印的粮食,狠狠砸进泥里!再踩上一万只脚!
“嗬…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绝望的嘶鸣,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冻土和金粟堆里,指甲瞬间外翻,渗出暗红的血珠。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铅粉、污垢和被砸出的粟粒,滚滚而下,冲刷出更加污浊的沟壑。她想蜷缩,想消失,想钻进地缝,却被这冰冷的、沉重的、散发着神圣香气的金粟死死“钉”在了耻辱的泥潭中央!
金粟如山,流淌着神性的赤星。
血面何存?唯余泥污中的绝望呜咽。
寒风卷过废墟,吹不散那浓郁的神圣谷物香,也吹不散这用粮食砸出来的、深入骨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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