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府邸,书房内。
那日从“山野货铺”“取”回的“良种”,被小心翼翼地盛放在一个铺着锦缎的银盘里,呈到了高俅面前。他拈起几粒,对着窗外透进的光线仔细端详。颗粒算不得特别饱满,色泽也略显暗淡,但联想到这是那赵小满昏迷前留下的“原种”,或许本就与大规模推广的有所不同,便也释然。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从那不知好歹的农桑女官手里,“拿”到的第一件实实在在的东西。
“确认无误?是那铺子后院搜出的?”高俅放下种子,看向垂手侍立的心腹钱师爷。
“千真万确,主公。”钱师爷脸上堆着笑,“那李猎户藏得隐秘,却瞒不过我们的人。此等关乎国本的良种,那赵小满定然会留下备份以作研究,藏在自家铺子后院,合情合理。”
高俅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很好。立刻将这些种子,分作三份。一份送往我们在京郊最肥沃的皇庄,命最好的老农,按最高规格精心照料,不得有误!另一份,送去我们在河东的庄子,那边气候与京畿略有不同,正好验证此种适应性。最后一份……”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留下,交给府里供养的那几位‘能人异士’研究研究,看看能否窥得其中一丝奥秘。”
“主公英明!”钱师爷连忙奉承,“如此一来,无论此种在京畿还是外地,都能在我等掌控之下率先丰收。届时,这增产之功,这良种之源……呵呵。”
高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吧,动作要快,要隐秘。”
“是!”
命令迅速下达。高俅名下最顶尖的几处庄园,立刻被调动起来。最好的田地被打理得松软如棉,底肥施得足足的,经验最丰富的老农被召集起来,几乎是怀着一种敬畏的心情,将那些“来之不易”的“良种”播种下去。所有人都被告知,这是高大人花费巨大代价弄来的、能亩产三百斤以上的神种,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播种之后,便是焦灼的等待。
起初,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种子如期发芽,嫩绿的幼苗破土而出,在精心照料下,长势看起来甚至比普通粟苗还要旺盛一些,叶片油绿,茎秆也比寻常粟苗略显粗壮。负责照看的老农们心中窃喜,纷纷向庄头汇报,称此种果然非同凡响。
消息传回高府,高俅心情愈发愉悦,仿佛已经看到了金灿灿的粟米堆满仓廪,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财富与权力筹码。
然而,随着粟苗继续生长,一些细微的、不和谐的迹象开始悄然出现。
首先是颜色。当粟苗开始抽穗时,那穗子的颜色并非寻常的淡绿或浅黄,而是隐隐透出一种不健康的、暗沉沉的紫色,尤其在阳光照射下,那紫色显得颇为诡异,像是沾染了某种不祥的污渍。
庄头和老农们心下有些嘀咕,但不敢妄加议论,只以为是此种特性,或许成熟后便会恢复正常。
接着,是气味。靠近这片粟田时,能闻到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混杂在禾苗的清香中,十分不协调。有经验的老农皱起了眉头,这种气味,他们从未在任何健康的谷物上闻到过。
真正的异常,发生在灌浆后期直至成熟。
那些带着暗紫色的粟穗,并未像正常的“丰女一号”那样变得金黄饱满,沉甸甸地压弯枝头。它们依旧保持着那种诡异的暗紫色调,颗粒看起来倒是比普通粟米大上一些,但色泽晦暗,毫无光泽,捏上去感觉也有些软塌,缺乏坚硬谷粒应有的质感。
终于到了收获的日子。
高俅甚至亲自到了京郊皇庄,想要亲眼见证这“胜利的果实”。然而,当他看到那一片片如同被墨色浸染过、无精打采垂着头的诡异粟穗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这就是亩产三百斤的神种?!”高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指着田里的景象,质问跪了一地的庄头和老农。
庄头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小的们完全是按最高规格照料,不敢有丝毫怠慢啊!可这种子……它……它长出来就是这样……”
“收割!打谷!”高俅铁青着脸下令。
仆役们战战兢兢地下田收割、脱粒。收获的“粟米”更是让人心惊。颗粒大小不一,多数呈暗紫色,间杂着一些灰败的色泽,轻轻一碾,外壳便碎裂,里面的米质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毫无正常新粟的晶莹质感。
产量更是惨不忍睹,莫说三百斤,连普通田地的产量都远远不及,秕谷空壳占了绝大多数!
这还没完。
高俅怒气未消,命人将打出来的些许“粟米”煮熟,他倒要看看,这诡异的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粥饭很快呈上。那粥颜色发暗,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苦涩与腥气的怪味。高俅强忍着舀了一勺送入口中,下一刻便猛地吐了出来!
“噗——!这是什么鬼东西!如此苦涩!”他暴怒,只觉得舌根都麻木了。
这苦涩,并非寻常未熟谷物的生涩,而是一种带着阴寒、仿佛能渗透骨髓的怪异苦味!
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庄子上有几户贪小便宜的佃户,见主家似乎不要这些诡异的粮食,便偷偷捡了些颗粒稍显饱满的回去,掺杂在自家粮里煮食。结果,不出两日,这几户人家陆续出现了呕吐、腹泻、头晕眼花的症状,虽无人死亡,但也折腾得够呛,显然是中了某种轻微的毒素。
消息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捂住,悄悄在高俅的庄园内部,以及少数与之有关联的权贵圈子里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高大人重金求来的‘神种’,种出来的粮食又苦又涩,人吃了还闹肚子!”
“岂止是闹肚子,听说那粟米颜色发紫,邪门得很!”
“怕不是求错了种,或者……得罪了哪路神仙,遭了报应?”
“嘘!慎言!慎言!”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在高俅的脸上。他砸碎了书房里最心爱的一方端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废物!一群废物!”他咆哮着,将前来汇报的钱师爷骂得狗血淋头,“这就是你们千辛万苦弄回来的‘良种’?!这就是那赵小满的‘秘法’?!”
钱师爷汗如雨下,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主公息怒!属下……属下也觉得蹊跷。此种外观与那‘丰女一号’确有几分相似,为何长出来却……莫非,是那赵小满早已料到,故意设下的圈套?那种子本身就有问题?”
高俅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寒光暴涨。
圈套?
他回想起那日探视时,赵小满剧烈的反应。难道……那女人在昏迷中,还能布下此等机关?还是说,那李猎户从中做了手脚?
无论原因如何,这一次,他高俅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闷亏!不仅预期的暴利化为泡影,还折了人手,损了名声,成了他人眼中的笑柄!
奇耻大辱!
他死死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目光阴鸷地望向皇宫的方向。
赵小满……李青山……
好,很好!
这笔账,他记下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高俅的贪婪,终究让他亲自品尝到了那被“大地之心”标记过的劣种,所结出的苦涩恶果。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喜欢荒村辣媳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荒村辣媳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