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死寂。
何雨水那句“你也配提‘妈’这个字？”如同一声惊雷，炸得白寡妇头皮发麻，炸得何大清魂飞魄散。
白寡妇脸上的假笑彻底碎裂，碎成一片片扭曲的狰狞。
白寡妇活了大半辈子，在保城这地界儿撒泼耍横惯了，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还是被一个她眼中的黄毛丫头、来自四九城的“拖油瓶”指着鼻子骂！
白寡妇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何雨水生生撕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怒火“腾”地一下直冲天灵盖，烧得白寡妇理智全无。
白寡妇猛地扭头，那双三角眼恶毒地、死死地钉在何大清脸上，眼神里的威胁和控诉几乎要化为实质。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你还不管管？！
何大清被女儿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骇得脸色惨白，手心瞬间冒出冷汗。
他看到了白寡妇那要吃人的眼神，多年被压抑、被拿捏的惯性让何大清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何大清声音发颤地开口打圆场：
“雨、雨水！你……你怎么说话呢！快，快跟你白阿姨道歉！她、她也是为了你好，怕你路上饿了，赶紧先弄点吃的……”
“为了我好？”何雨水猛地转头看向父亲，眼底积压的委屈和失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最后的希冀。
何雨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字字泣血：
“爹！我千里迢迢从四九城跑来，一路上啃干粮喝凉水，进了门，她明知我是谁，却骗我说你不在，让我滚蛋！现在，你看着这一桌猪食都不如的东西，告诉我这是为了我好？”
何雨水红着眼继续道：
“她是生怕我吃了你们家一口粮，沾了你们家一点油星！她配我叫她一声阿姨吗？她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她阻拦我们父女相见，这叫为我好？！”
何雨水的话语像一把尖刀，剖开了所有虚伪的粉饰，将血淋淋的现实摔在何大清面前。
何大清被问得哑口无言，脸颊火辣辣的，仿佛被女儿的话抽了无数个耳光。
他看向那桌寒酸的饭菜，再回想自己刚才让炒腊肉炒鸡蛋的嘱咐，一股被阳奉阴违的恼火和在亲生女儿面前丢了面子的难堪也涌了上来。
是啊，雨水说得对，这白氏，做得太过了！
太不把他何大清当回事了！
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何大清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转向白寡妇，语气带上了难得的指责：
“你……你瞧瞧你！两个孩子妈的人了，怎么……怎么能这么办事？雨水她还是个孩子，大老远来，你就给她吃这个？刚才在门口，你是不是真骗她了？啊？！”
何大清试图拿出一点一家之主的威严，但长期被压迫形成的习惯，让他的指责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抱怨，甚至还带着一丝希望对方给个台阶下的期盼。
然而，白寡妇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给何大清台阶？
她见何大清非但不狠狠教训何雨水那小贱人，反而还敢来质问自己，顿时泼辣劲全面爆发。
白寡妇叉着腰，声音尖利地反驳道：
“何大清！你冲我嚷什么嚷？！你当初死乞白赖跟着我来保城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以后就跟四九城那边断了，一心一意跟我过日子！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白寡妇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这好闺女就找上门来了！怎么？看她两眼泪汪汪的，你心软了？骨头轻了？又想抛下我们娘仨回你的四九城当你的大师爹去了？！”
这番话如同毒针，精准地扎在何大清最敏感、最软弱的地方。
何大清的气势瞬间又被压了下去，嘴唇嗫嚅着，说不出硬气的话来。
就在这时，何雨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何雨水没有大声哭嚎，只是无声地流泪，那强忍的委屈和绝望，比任何哭喊都更能刺痛何大清的心。
何雨水看着父亲，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锤子：
“爹……我知道了……是我不该来……这个家，早就没有我和我哥的位置了……你不要我们了……我走……我这就走……就当我从来没来过，就当我……从来没你这个爹！”
说罢，何雨水猛地放下那双甚至没来得及动一下的筷子，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雨水！别！爹没有！爹要你！”
女儿那绝望的眼神和决绝的话语，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何大清的心口，砸碎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权衡！
积压了十几年的父爱和愧疚在这一刻彻底战胜了对白寡妇的恐惧！
他不能连这最后一点当爹的资格都失去！
何大清猛地伸手，一把死死拉住何雨水的胳膊，因为激动，他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何大清回头，眼睛血红地瞪着白寡妇，所有的怒火、憋屈、还有对女儿的心疼，最终汇聚成一股失控的力量。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白寡妇的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白寡妇彻底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何大清……这个一向被她捏得死死的男人……居然敢打我？
为了那个小贱货打我？
何大清自己也愣住了，看着自己发麻的手掌，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随即，看到女儿停下脚步，那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期盼的眼神，何大清胸膛中那股属于父亲的血性终于被点燃了！
何大清指着白寡妇，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白氏！你给我听好了！雨水是我何大清的亲闺女！你敢这么作贱她，就是作贱我！给她道歉！立刻！马上！”
白寡妇捂着脸，眼眶瞬间红了，不是疼的，是气的，是羞愤交加！
她猛地跳起来，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哭骂道：
“何大清！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负心汉！你居然为了这个拖油瓶打我？！好啊！打得好！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跟你闺女过去吧！”
说完，白寡妇转身哭着冲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巨响把门摔上，紧接着传来里面插门栓的声音。
何大清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胸口剧烈起伏，打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拉着女儿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何雨水看着父亲为了自己竟然动手打了白寡妇，心中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得到了些许宣泄，眼泪流得更凶，但这一次，里面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爹……”
“雨水，不哭，爹在呢。”何大清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爹混蛋了十几年，不能再混蛋了！爹替你教训她了！爹的心，始终在你和你哥身上！”
何大清拉着何雨水重新坐下，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何雨水想起了此行的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目的。
她擦干眼泪，神色变得异常严肃：
“爹，我这次来，除了想你，最重要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问你，要告诉你！”
“啥事？你说！是不是院里谁又欺负你们了？是不是傻柱那混球又犯轴了？”
何大清连忙问。
“易中海不仅骗了我钱，还忽悠我哥认贼作父！我哥还要认易中海做干爹！”
何雨水心中气愤的说道。
她觉得哥哥傻柱太没有骨气了！
何雨水话音落下，何大清的脸色早已变得无比难看！
“骗我就算了！连孩子们活命的钱都贪！居然还要让我的儿子认他做干爹？他还是不是人！他还是不是人！！”
何大清气得浑身哆嗦，在原地来回打转，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四合院，用他那炒了半辈子菜的大勺敲碎易中海的狗头！
“王八蛋！畜生！亏我当初那么信他！我……我回去非弄死他不可！”
狂暴的怒火之后，是更深沉的心疼和愧疚。
何大清看着女儿，眼圈通红，声音哽咽道：
“苦了你了，雨水，苦了你们了……是爹瞎了眼！是爹对不起你们……爹不是人……”
何大清拉着何雨水的手，斩钉截铁地道：
“雨水！今天先跟爹在家好好休息！这事没完！明天咱们回四九城去，爹一定给你和你哥讨回这个公道！”
然而，当何大清说出这句话时，何雨水的小脸瞬间沉了下来，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爹，是这家吗？”
何雨水的声音冷得像冰。
何大清脸上闪过极大的尴尬，搓着手，讪讪道：
“啊……是，是这家。刚才……刚才你白阿姨她……她可能……”
何大清想编个理由，却发现任何理由在此刻都苍白得可笑。
何雨水心中冷笑，没说话，只是那眼神让何大清无地自容。
何大清准备先让白寡妇给女儿道个歉！
他得去解决白寡妇的问题。
冲动之下打了人，话也放出去了，但日子还得过。
何大清深知白寡妇的性子，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彻底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稳住白寡妇，才能顺利回四九城找易中海算账！
何大清走到白寡妇房门前，试探性地一推——门居然没锁！
何大清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侧身挤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白寡妇正坐在炕沿上抹眼泪，听到动静，立刻扭过身去，给了何大清一个后背。
何大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伸手想去搂白寡妇的肩膀，却被白寡妇猛地甩开。
“滚开！别碰我！找你那宝贝闺女去！”
白寡妇带着哭腔骂道。
“媳妇……媳妇……刚才是我不对，我冲动了，我跟你道歉。”何大清放软了声音，带着讨好，“我是一心想跟你过日子的人，这你知道。雨水她……她毕竟是我亲闺女，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冲，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白寡妇猛地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肿地瞪着何大清：
“别跟她一般见识？何大清！她指着鼻子骂我！你还为了她打我！这么多年，我为你操持这个家，我容易吗我？你就这么对我？！”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混蛋！”何大清连忙认错，轻轻拍着白寡妇的背，“可我这不是……唉，我也拿你的孩子当自己亲生的啊。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出去给雨水低个头，道个歉，行不？好歹让她吃顿安生饭，住一晚上。”
“道歉？凭什么我道歉？她算老几？”
白寡妇尖叫。
“媳妇！你听我说！”何大清按住激动的白寡妇，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雨水这次来，不只是找我，还带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
白寡妇狐疑地看着何大清。
“易中海！就是四合院那个一大爷，我托他转交给雨水他们生活费的那个，他妈的黑心肝的玩意儿！他把老子寄了十几年的钱，全吞了！一分都没给孩子们！”
何大清说到这个，又忍不住咬牙切齿。
白寡妇吃了一惊：
“全吞了？有多少？”
“一千多块！”何大清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眼睛都在冒火，“一千多块啊！老子起早贪黑赚的血汗钱！全喂了那老狗了！”
白寡妇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千多块！
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
她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贪婪瞬间压过了愤怒：
“那……那这钱还能要回来吗？”
“当然得要回来！”何大清斩钉截铁，“这事没完！我必须亲自回去一趟！这钱，必须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一听何大清要回四九城，白寡妇立刻警惕起来，一把抓住何大清的胳膊：
“回四九城？何大清！你是不是就想借着这个由头跑了？不要我们娘仨了？我告诉你，没门！”
白寡妇好不容易抓住这张长期饭票，绝不能让他飞了！
“哎呀！你想哪儿去了！”何大清连忙保证，“我怎么可能跑？我就是回去要钱！讨公道！教训易中海那个老王八蛋！你放心，我要回钱，大部分都交给你！怎么样？”
“大部分？是多少？”
白寡妇的眼睛亮了，紧紧逼问。
“至少……至少一半！怎么样？”何大清一咬牙，许下重诺。
他知道，不出点血，今天这事平不了。
一半！
那就是五百多块！
白寡妇的心脏砰砰狂跳。
巨大的贪婪瞬间侵蚀了她所有的怒气和不甘。
有了这笔钱，能给自己的孩子添多少好东西？
能买多少肉吃？
还能攒下来将来用来娶儿媳妇……
白寡妇脸上的怒容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的算计。
她故作犹豫地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何大清：
“你说真的？真要回来，至少给我一半？”
“真的！比真金还真！”
何大清赶紧发誓。
“那……行吧。”白寡妇终于松了口，但立刻又板起脸，“但你得保证，要了钱就回来！还有，让你那闺女安生点，别再给我甩脸子！”
“哎！好！保证！我保证！”
何大清见终于哄好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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