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京城落了第一场细雪。
位于城西的陆府(由陛下亲赐,毗邻丞相府)不似昔日皇城司衙门的肃杀,更无丞相府的端凝,处处透着一种温馨闲适的气息。院中的几株老梅已结了花苞,覆着薄雪,静待绽放。
巳时已过,林微熹才懒洋洋地从拔步床上起身。不用再担心朝会,不必再忧心案情,这“陆夫人”的日子,清闲得让她……有些**不习惯**。
她披着件银狐裘的斗篷,趿着软底绣鞋,踱到窗边。院子里,陆寒江正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劲装,在雪中练剑。剑光如匹练,与纷扬的雪花交织,身姿挺拔,动作行云流水,不复当初重伤时的虚弱。
**【林微熹内心oS】:啧,这陆冰块恢复得倒快,一大早就在这儿“招蜂引蝶”……不过,确实挺养眼的。就是日子太安逸了,连个像样的案子都没有,京兆尹送来的那些卷宗,不是东家丢鸡就是西家拌嘴,无聊透顶!】
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决定去书房找点闲书看看,或者……去厨房看看今早做了什么点心。
刚踏入书房,就见陆寒江已收了剑,正坐在书案后,眉头微蹙地看着手中一份帖子。他如今虽不在皇城司一线,但某些重要情报和请托,依然会送到他这里。
“怎么了?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想请‘陆大人’出山?”林微熹凑过去,很自然地拿起他手边的温茶喝了一口。
陆寒江将帖子递给她,语气有些无奈:“宗正寺少卿李大人府上送来的。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夫人精心准备、欲在三日后的赏梅宴上招待各府女眷的**一筐岭南贡品蜜橘**,昨夜在府库中不翼而飞了。”
“丢了一筐橘子?”林微熹挑眉,顿时来了兴致,“宗正寺掌管皇族事务,他家府库守卫不说铜墙铁壁,也不至于让一筐橘子飞了吧?是内贼还是外鬼?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比如脚印、橘皮……”
陆寒江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有些失笑:“李大人爱面子,不想声张,更不愿为此事惊动京兆尹或城防司,怕被人笑话连筐果子都看不住。只是私下派人查了一圈,毫无头绪,这才辗转托到我这里,想借你我的‘慧眼’,帮忙看看。”
他知道,自家夫人这“闲得发慌”的劲儿,总算找到个出口了。
**
李府管家亲自来请,态度恭敬又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尴尬。
陆寒江本不欲让林微熹插手这等琐事,但看她那双充满求知欲和兴奋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默默替她系好斗篷的带子,一同乘马车前往李府。
李府库房位于内院与外院交界处,平日确有护卫巡逻。库房大门锁具完好,窗户也无撬动痕迹。据管家说,钥匙只有他和夫人身边的嬷嬷各持一把,昨夜入库时清点无误,今早却发现靠墙摆放的那筐贡橘连同垫着的锦缎一起消失了,其他贵重物品却一件未少。
林微熹一进库房,就像变了个人。她先是绕着那空出来的位置走了两圈,仔细嗅了嗅空气。
“有股很淡的……**甜腥气**,不像是橘子腐烂的味道,倒像是……”她蹙眉思索。
陆寒江则检查了地面和窗台。库房为了防潮,地面铺的是青砖,灰尘不多,但他在那空位附近,发现了几点极其细微的、**泥水干涸后留下的深色印记**,形状不规则,不像是鞋印。
“昨夜子时前后,可曾下过雨?或者府中有何处正在修缮,沾了泥水?”陆寒江问管家。
管家仔细回想,肯定道:“回陆大人,昨夜晴朗无雨。府中近期也无大型修缮,只有……只有后花园靠近湖边的那段鹅卵石小径,前几日被马车压坏了几块,昨日花匠刚用新土和草皮修补过,可能带了点泥。”
林微熹顺着那泥点隐约的方向看去,是库房内侧通风用的**高窗**。那窗户为了防盗,装有细密的铁栅,缝隙极小,连孩童的手臂都难以伸入。
“窗户检查过了吗?”她问。
“查过了,嬷嬷,”管家唤来负责库房日常打扫的张嬷嬷,“您跟陆大人和夫人说说。”
张嬷嬷是个干净利落的老妇人,连忙道:“回夫人,这高窗老奴每三日擦拭一次内外,昨日刚擦过,栅栏牢固,绝无问题。”
林微熹点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高窗的铁栅上。忽然,她指着栅栏下方一根铁条与墙壁的接缝处:“那里,是不是沾了点什么?”
陆寒江目力极佳,凝神望去,只见那接缝处,似乎黏着几根**极细的、金黄色的绒毛**。
他示意林青(如今是陆府护卫统领)取来工具,小心地将那几根绒毛取下,放在白绢上。
绒毛细软,带着光泽。
“这不像人的头发,也不像寻常猫狗……”林微熹凑近观察,又嗅了嗅,“有股……骚气?”
就在这时,库房角落堆放的几个空箱后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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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毛色金黄、体型比家猫略小、拖着一条蓬松大尾巴的**小兽**,正从一个空箱后探出头,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泛着橘红色。
“是**黄鼠狼**!”管家惊呼,“府里怎么进了这东西!”
那黄鼠狼见被发现,嗖地一下缩回箱子后面,速度快如闪电。
林微熹眼睛却亮了:“蜜橘!它刚才叼着的,像是橘瓤!”
一切似乎有了眉目!难道偷橘贼是这只黄鼠狼?可它怎么把一整筐橘子从铁栅栏运出去的?
陆寒江目光扫过库房,最终落在那堆空箱子和一些废弃的家具上。他走过去,示意林青和他一起,小心地挪开几个箱子。
箱子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被啃咬开的、通往墙壁内部的破洞**!洞口不大,但足够那只黄鼠狼自由进出。洞口边缘残留着木屑和泥痕,与之前发现的泥点痕迹吻合!
“这……这库房年久,这面墙后面是通往隔壁废弃杂货房的夹道,早年似乎有鼠患,堵死了,没想到……”管家脸色煞白。
林微熹蹲在洞口,仔细闻了闻,那股甜腥气和骚味更加明显。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洞口大小,又看了看那高窗的铁栅缝隙,脑中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她站起身,脸上带着破案后的兴奋光彩,“这黄鼠狼极其聪明!它从这个洞潜入库房,无法一次性带走整筐橘子。于是,它利用了自己的特长——**放臭屁**!”
“它先将橘子逐个咬破皮,让自己的特殊气味沾染上去,这样其他动物甚至人都会因为厌恶这气味而远离。然后,它通过那个破洞,将橘子一个一个地**滚到**夹道里。而高窗的铁栅缝隙,正好可以看见隔壁杂货房的屋顶!它可能是先将橘子囤积在夹道,然后再想办法从杂货房那边运走,或者……它有个‘同伙’,在杂货房那边接应!”
这个推测虽然离奇,却完美解释了所有疑点:库房门窗完好(真凶另有其“门”),只丢橘子(目标明确,且被标记),泥点(来自夹道),金色绒毛(真凶遗留),以及那诡异的甜腥骚气(黄鼠狼的“标记”)。
陆寒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管家道:“派人去隔壁杂货房和夹道查看,重点寻找橘核、橘皮和……可能存在的另一只黄鼠狼。”
果然,不到一炷香功夫,下人在杂货房角落的草堆里,找到了堆积如小山的**橘皮和橘核**,以及一个用干草和绒毛铺成的窝,里面还躺着几只圆滚滚的、同样金毛的小黄鼠狼,正睡得香甜。而那只“主犯”,正警惕地守在窝边。
**
“真凶”落网,案情大白。
李大人听闻真相,真是哭笑不得。一筐珍贵的贡橘,竟被一窝黄鼠狼用如此“别致”的方式搬了家,还差点让他背上治家不严的名声。
陆寒江建议,既然橘子已被吃掉大半,剩下的也沾染了气味,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那窝黄鼠狼小心驱赶到城外山林,再将杂货房的墙洞彻底封死,此事便算了结。李大人自然无有不从。
三日后,李府的赏梅宴如期举行。虽然少了贡橘,但李夫人另备了精致茶点,加之“陆指挥使与夫人智破‘蜜橘奇案’”的趣闻悄然在女眷中流传,反倒成了宴席上最引人入胜的谈资,让李夫人挣足了面子。
是夜,陆府。
地龙烧得暖和,窗外雪花无声飘落。林微熹窝在软榻上,满足地吃着宫中新赏下来的、毫无异味的蜜橘,汁水清甜。
陆寒江坐在一旁,就着灯烛看书,偶尔抬眼看看她餍足如猫儿的模样,伸手替她拂去唇边一丝橘络。
“看来,就算没有惊天大案,陆夫人这‘锦心绣案’的本事,也闲不下来。”他语气带着淡淡的调侃。
林微熹将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眉眼弯弯:“那是自然!本夫人可是要与你一起,破尽这人间所有‘奇案’的!不管是关乎社稷的‘烛龙’,还是关乎一筐橘子的‘黄大仙’,统统不在话下!”
陆寒江嚼着清甜的橘瓣,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庞,心中被一种平淡却充盈的幸福填满。他放下书,将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拥入怀中。
“好。”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纵容与承诺,“无论大案小案,我都陪你。”
林微熹安心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看着窗外静谧的落雪。
江山太平,岁月情长。
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将在这烟火人间里,继续书写下去,充满了无数平凡而温暖的“小案”,以及彼此相伴的,每一个明天。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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