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星辰残骸上,时间仿佛凝固。林帆盘膝而坐,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星纹碎片的深度共鸣中,试图从那无尽的死意里,捕捉一丝属于星辰轮回的原始“韵律”。这是一个水磨工夫,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但他心志如铁,深知这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玉瓶中最后的星辰本源液已耗尽,他自身的伤势在缺乏有效治疗下,只能勉强维持在不继续恶化的状态。神元海依旧浅薄,伏羲法相黯淡,唯有神魂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与磨练下,似乎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
就在他第五次尝试引导星纹碎片,去感应脚下这片残骸深处那几乎微不可查的“心跳”时,身旁一直沉寂的敖莹,忽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林帆立刻从深层次的入定中惊醒,霍然转头。
只见敖莹长长的银色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龙族特有的竖瞳中闪过一丝锐利与警惕,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林帆身上,以及旁边被阴阳鼎光茧包裹的瞳潼时,那丝锐利化为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深切的感激,也有挥之不去的悲伤与愤怒。
“林帆……”她声音有些沙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闷哼一声,脸色白了白。
“别动,你本源亏损严重,神魂亦有损,还需静养。”林帆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一股温和的、蕴含着星辰气息的神元渡了过去,助她稳住气息。
敖莹感受到林帆渡来的神元虽然微弱,却精纯而中正平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她依言没有强行起身,靠在身后的岩壁上,深吸了几口气,感受着这片天地的死寂与冰冷,秀眉紧蹙:“这里就是……万星墓园?”
“嗯,我们被失控的入口吸了进来,侥幸落在这片残骸上。”林帆简略地将之后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她,包括他探索另一片残骸遭遇噬星核和怨念攻击,以及目前资源耗尽、出路不明的困境。
敖莹静静地听着,当她听到瞳潼为了救她,硬撼幽冥老祖意志导致本源近乎崩溃时,龙目之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与痛惜。她看向那团混沌光茧,低声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帆打断她,语气坚定,“我们既然都还活着,就有希望。当务之急是恢复力量,找到离开的方法。”他顿了顿,看向敖莹,问出了关键问题:“敖莹,你的修为……如今在什么境界?伤势影响了多少?”他需要准确评估己方的战力。此前敖莹被封印,气息难以判断,如今苏醒,他感知到对方气息渊深,远胜普通化神初期,但具体境界仍需确认。
敖莹没有隐瞒,直接道:“我乃化神中期。若非被那蚀魂锁链折磨日久,本源亏损太大,神魂受创,区区三个幽冥殿化神,何至于让他们猖狂!”她语气中带着属于龙族公主的傲气与一丝不甘。化神中期,放在任何一方世界都算得上是一方强者,但在幽冥殿的阴谋和大乘修士的意志面前,依旧显得力不从心。
林帆心中了然。化神中期,全盛时期足以碾压他之前对付的那些化神初中期长老。即便如今重伤在身,实力十不存一,但龙族的底子和化神中期的境界还在,一旦能恢复部分力量,将是极大的助力。
“化神中期……太好了。”林帆精神一振,“你如今恢复了几成实力?可能感应到这片天地的异常,或者……感知到其他可能存在生机的地方?”
敖莹闭上双眼,仔细感应自身,又释放出微弱的神念探查四周。片刻后,她睁开眼,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我的龙元百不存一,神魂之伤更是麻烦,如今能动用的力量,恐怕不及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勉强能发挥出元婴中后期的水准。而且……”她顿了顿,龙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惊悸,“这片天地非常古怪,我的神念受到极大压制,感知范围极窄。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一种……无处不在的‘掠夺’之意,它在缓慢地吞噬着一切生机与能量,包括我试图凝聚的龙元。若非你之前渡给我的那几滴星辰本源液护住了根本,我恐怕连苏醒都难。”
林帆心情沉重,连化神中期的敖莹都感到棘手,此地的凶险果然远超想象。那“掠夺”之意,想必就是被扭曲的墓园规则在作祟。
“我尝试用星纹碎片感应此地的‘星之韵律’,或许那是关键。”林帆将自己的猜想和尝试告诉了敖莹。
敖莹闻言,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星辰韵律……我曾听父皇提起过,星辰并非死物,亦有其生命节奏与轮回轨迹。若此地真是星辰沉睡之地,理应存在这种韵律。你的方向或许是对的。”她看向林帆手中的星纹碎片,“此物能与墓园共鸣,确是奇物。我可助你一臂之力,我龙族天生与星辰亲近,或许我的龙魂感知,能帮你更清晰地捕捉到那韵律的波动。”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林帆立刻将星纹碎片置于两人中间,敖莹也盘膝坐好,伸出玉手,轻轻按在碎片边缘。她闭上双眼,眉心处一点微弱的银色龙纹亮起,一股虽然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浩渺星空的龙魂之力,缓缓注入星纹碎片。
得到敖莹这位化神中期、且与星辰亲近的龙族之助,效果立竿见影!
林帆只觉得心神与碎片的连接瞬间清晰了数倍!之前那种模糊的、需要极力捕捉的感应,此刻变得明确了许多。他“听”到了!在那片死寂的“背景噪音”之下,确实存在着一些极其微弱、但规律迥异于当前死寂环境的“波动”!
有的波动断断续续,充满痛苦与挣扎,那是被扭曲、即将彻底寂灭的星辰残响。
有的波动则相对平稳,但深藏于极深的地下或虚空夹缝中,仿佛在沉睡,却又被无形的锁链束缚。
还有极少数的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活性”与“期待”,如同种子在冻土下等待春雷。
“找到了!”林帆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东南方向,约三千里外(基于此地的空间感估算),有一处波动相对‘平和’,而且……似乎蕴含着一种‘等待’的意味!与其他死寂或痛苦的波动完全不同!”
敖莹也收回了龙魂之力,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显然刚才的消耗对她负担不小,但她眼中同样有着振奋:“能确定吗?那种‘等待’的韵律,很可能就是未被完全扭曲的星辰沉睡之地!”
“至少有七成把握!”林帆斩钉截铁。这是他们目前得到的唯一一个明确的、带有积极意味的线索。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出发!
林帆将依旧昏迷的瞳潼小心地抱起,阴阳鼎化作巴掌大小,悬浮在瞳潼上方,持续垂落混沌气流护持。敖莹则强提精神,调动起那仅存的、相当于元婴中后期的龙元,准备一同前往。
两人不再犹豫,辨明方向,由林帆主导,敖莹辅助,化作两道流光,离开了这片栖息已久的残骸,朝着东南方向的虚无深处飞去。
三千里在此地显得格外漫长。虚空中无处不在的“掠夺”之意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护体神元(龙元),迫使林帆和敖莹不得不分出部分力量抵抗,飞行速度大受影响。
期间,他们也远远地避开了几处散发着浓郁死寂和怨念的残骸区域,那些地方传来的波动令人心悸,显然隐藏着不亚于噬星核的危险。
终于,在不知飞了多久之后,前方再次出现了一片星辰残骸的轮廓。
这片残骸规模不大,形状宛如一颗沉睡的巨卵,通体呈现出一种罕见的暗蓝色,表面相对完整,没有那么多狰狞的裂缝和撞击坑。最为奇特的是,在残骸的表面,零星地点缀着一些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如同水晶般的植被……或者说,是类似植被的结晶化物?
而林帆和敖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平和”与“等待”的韵律,正是从这片暗蓝色残骸的核心处传来!
“就是这里!”林帆与敖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
他们小心翼翼地降落在残骸表面。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冰冷坚硬,反而带着一种微弱的弹性,那些蓝色的晶状“植被”触碰之下,会散发出更加柔和的蓝光,并不具备攻击性。
残骸上的死寂之意明显淡薄了许多,虽然依旧没有灵气,但那无处不在的“掠夺”感在这里也减弱了。
他们沿着韵律传来的方向,向着残骸中心走去。沿途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只有一片祥和的静谧。
很快,他们来到了核心区域。那里没有坑洞,没有噬星核,只有一片小小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蓝色湖泊。湖水并非真正的液体,而是由高度凝聚的、温和的星辰之光构成,湖面平静无波,倒映着虚无的黑暗,却自身散发着足以照亮这片区域的柔和蓝光。
而在湖泊的中央,悬浮着一枚约莫人头大小、通体浑圆、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晶体。那“平和”与“等待”的韵律,正是从这枚蓝色晶体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星辰心核’!而且是处于深度沉睡、保存相对完好的星辰心核!”敖莹失声惊呼,龙目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古籍记载,唯有在星辰自然步入沉睡轮回时,其核心才会凝结成这种形态,蕴含着星辰最本源的生机与记忆!它……它或许能帮我们!”
林帆也感受到了那蓝色晶体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星辰之力,其精纯程度,远胜他之前找到的星辰本源液!更重要的是,这股力量充满了“生”机,而非死寂。
然而,就在两人欣喜之际,异变突生!
原本平静的蓝色湖面,突然泛起了涟漪。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温和与警惕的意念,如同水波般,缓缓扫过林帆与敖莹。
“陌生的旅人……以及,龙族的孩子……你们身上,为何带着……‘钥匙’的气息……以及,被‘掠夺者’标记的……怨恨?”
这个意念,直接响彻在两人的识海之中!
林帆和敖莹脸色骤变,同时看向湖泊中央那枚蓝色的星辰心核!
是它在说话?!这颗沉睡的星辰,竟然还保留着如此清晰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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