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基地东北角的训练场被改造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长达百米的低桩铁丝网密密麻麻地铺展开来，高度仅够一个成年人匍匐通过。铁丝网上挂着锈迹斑斑的倒刺，在晨光中闪着寒光。更令人胆寒的是，铁丝网两侧的高台上，架着两挺机枪，枪口黑黢黢地对着训练场。
“今天训练科目：低姿匍匐前进。”诺伊教官的声音冷得像缅北冬季的山风，“规则很简单：从起点爬到终点，用时不得超过三分钟。抬头高度不得超过30厘米。”
队伍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吞咽声。陆小龙眯着眼测量着铁丝网的高度，心里计算着动作幅度。他旁边的岩迈低声咕哝：“这怎么可能做到？”
“不仅如此，”诺伊继续道，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训练过程中，机枪会进行实弹射击，子弹将从你们头顶约40厘米处飞过。”
队伍顿时一阵骚动。梭温忍不住开口：“教官，这太危险了！万一有人抬头...”
“那就死。”诺伊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在真实敌火下匍匐前进，抬头就是自杀。今天训练的目的，就是让你们把‘低头’变成肌肉记忆。”
陆小龙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身边战友的紧张。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进行危险训练，但实弹从头顶飞过还是头一遭。
诺伊走到起点线前，突然趴下，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匍匐。他的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动作流畅得像一条蛇。机枪同时开火，“哒哒哒”的枪声震耳欲聋，子弹呼啸着从诺伊头顶飞过，激起一片尘土。
十秒不到，诺伊已经到达终点。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面不改色：“看到了吗？只要姿势正确，子弹只会打中空气。”
队伍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消化刚才看到的景象。
“现在，谁来第一个尝试？”诺伊扫视着学员。
短暂的沉默后，陆小龙向前迈了一步：“我来。”
诺伊微微点头：“陆小龙，很好。记住，动作要连贯，呼吸要平稳。恐惧会让你僵硬，僵硬就会抬头。”
陆小龙走到起点线，趴下身。泥土的气息混着火药味冲入鼻腔。他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准备——”诺伊举手示意。
陆小龙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尽可能压低，目光锁定终点。
“开始！”
几乎在同时，机枪喷出火舌，子弹擦着头顶飞过。陆小龙能感觉到子弹带来的气流，甚至闻到了弹头灼热的金属味。但他没有犹豫，双臂交替前伸，双腿协调蹬动，以诺伊示范的标准姿势向前移动。
“低头！再低一点！”诺伊的声音在枪声中隐约可闻。
陆小龙几乎将脸埋进泥土里，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安全。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肘和膝盖，但他浑然不觉。整个世界缩小为眼前的一寸土地和头顶呼啸的子弹。
二十秒后，他到达终点。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四十五秒，”诺伊看了看秒表，“不错。下一个！”
岩迈是第二个。这个掸族壮汉虽然体型魁梧，但动作却出奇地灵活。他采用了一种类似蛙泳的匍匐方式，虽然看起来笨拙，效率却很高。
“三十八秒！”诺伊报时，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
接下来是梭温。他显然被枪声吓到了，动作僵硬，几次险些抬头。到达终点时，脸色苍白如纸。
“五十七秒，太慢了！战场上你已经死了三次！”诺伊毫不留情地批评。
一个接一个的学员完成了训练。大多数人表现平平，有几个人甚至因为恐惧而中途停滞，被教官严厉呵斥。
轮到扎图时，意外发生了。这个爆破专家在匍匐到一半时，可能因为过度紧张，突然抬起了头。就在这一瞬间，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走了一撮头发和一缕血丝。
“停！”诺伊大吼一声，机枪射击应声而止。
扎图僵在原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伸手摸向头顶，看到手上的血迹时，整个人开始发抖。
医护兵迅速上前处理伤口。幸运的是，只是表皮擦伤，但这一惊足以让所有人胆寒。
“看到后果了吗？”诺伊冷冷地说，“在战场上，就不会这么幸运了。下一个！”
训练继续，但气氛更加凝重。每个学员都前所未有地谨慎，几乎是将脸埋进土里前进。
轮到队伍中年纪最小的学员——名叫塔奈的克钦族少年。他只有十七岁，是队伍里的开心果，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但现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我...我不敢...”塔奈站在起点线前，双腿发抖。
“不敢就退出！”诺伊毫不心软，“特种作战不需要懦夫。”
塔奈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陆小龙忍不住开口：“教官，能不能让他...”
“闭嘴！”诺伊厉声打断，“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他年纪小就手下留情吗？”
陆小龙沉默了。他知道诺伊是对的，但看着塔奈绝望的表情，心里还是不忍。
最终，在诺伊的最后通牒下，塔奈趴下了身子。机枪响起时，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但还是开始向前爬行。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每前进一寸都像是在与自己的本能作斗争。到达中途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身体剧烈颤抖。
“继续前进！停下来就是靶子！”诺伊怒吼。
塔奈似乎被吓傻了，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超过了两分钟。
陆小龙屏住呼吸，和其他学员一样为塔奈捏一把汗。他能理解这种恐惧——头顶飞过的不是空包弹，而是能夺走生命的实弹。
“塔奈，看着我！”陆小龙突然喊道，“看着我怎么做！”
在诺伊默许的目光下，陆小龙趴到起点线旁，以缓慢而标准的动作示范匍匐：“就像这样，脸贴地，肘部和膝盖协调用力。你能做到！”
塔奈看着陆小龙的动作，深呼吸几次，终于重新开始移动。这一次，他的动作虽然仍显生涩，但至少连贯了许多。
当塔奈最终到达终点时，时间已经超过三分钟，但所有人都为他松了口气。诺伊没有批评，只是简单记录下时间：“下一个。”
训练持续了整个上午。每个人都要进行三轮匍匐，一轮比一轮要求更高。最后一轮，诺伊甚至命令在铁丝网下撒上碎石和玻璃碎片，增加痛苦和心理压力。
到第三轮时，几乎所有学员的手肘和膝盖都已血肉模糊。军装被撕破，脸上沾满泥土和汗水。但没有一个人抱怨——实弹从头顶飞过的经历已经让他们明白，这点皮肉之苦与死亡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陆小龙在最后一轮中找到了节奏。他不再思考动作，而是让身体本能地移动。枪声、尘土、疼痛都变成了背景音，他的意识高度集中，却又异常平静。到达终点时，诺伊罕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十二秒，目前为止最快。”
午餐时间，食堂里异常安静。学员们默默地吃着饭，没人谈论上午的训练。每个人的手上都缠着绷带，动作因疼痛而僵硬。
下午，训练以另一种形式继续。诺伊没有让他们继续匍?，而是带他们来到教室，播放了一段影像。
画面中是几年前一次真实战斗的纪录：一队SNLA士兵在开阔地带遭到敌军机枪火力压制，被迫匍匐前进寻找掩护。视频中，一个士兵因为抬头观察敌情，头部中弹，当场死亡。
“这不是训练，”诺伊关掉录像，教室一片死寂，“这是血淋淋的现实。今天你们所经历的，是为了让你们在战场上活下去。”
他走到黑板前，画出了几种不同地形下的匍匐技巧示意图：“低姿匍匐不仅是为了避开子弹，更是为了减少暴露，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诺伊详细讲解了各种匍匐技巧的应用场景和要点。陆小龙认真做着笔记，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他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战术动作，背后有着深厚的实战智慧。
傍晚，当学员们以为一天训练即将结束时，诺伊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夜间匍匐训练，一小时后开始。”
食堂里响起一片哀嚎。白天的训练已经让所有人筋疲力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夜间训练意味着难度将大大增加。
“战争中敌人不会只在白天出现。”诺伊面无表情地说，“适应它。”
夜幕降临时，训练场被黑暗笼罩，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照明。铁丝网在夜色中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等待着猎物。
夜间训练比白天更加恐怖。子弹的轨迹在黑暗中变成了一道道火光，从头顶掠过时更加令人胆战心惊。视线受限，学员们只能依靠触觉和直觉前进。
陆小龙在第二轮夜间匍?时遇到了麻烦。当他爬到一半时，机枪突然停止了射击。黑暗中，他听到诺伊的怒吼：“谁在那里？停下！”
紧接着，一束探照灯光打在了训练场边缘的灌木丛中。一个黑影正在悄悄溜走——显然是试图潜入基地的间谍。
“全体注意！训练中止！立即返回营房！”诺伊下令，同时拔出手枪，带领几名警卫向黑影追去。
学员们慌忙从铁丝网下爬出，惊魂未定地跑回营房。十分钟后，远处传来几声枪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一小时后，诺伊回到营区，脸色阴沉：“间谍已被击毙。这说明什么？即使在训练中，危险也无处不在。永远保持警惕。”
这一插曲让所有学员意识到，他们所处的环境远比想象中危险。龙潭基地虽然是SNLA的大本营，但仍然处于敌势力的威胁之下。
当晚，陆小龙难以入眠。他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死亡的威胁、极致的恐惧、突破自我的瞬间，以及最后那个被击毙的间谍。这一切都在提醒他，他选择的道路充满危险，但也正是这条道路，让他有能力为父母报仇。
他轻轻触摸着手肘上的绷带，疼痛感真实而清晰。在这疼痛中，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受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变得更强。
第二天清晨，当起床哨声响起时，陆小龙第一个跳下床。他眼神中的某种东西已经改变——更加坚定，更加沉稳。死亡匍匐训练没有击垮他，反而让他对生命和战斗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前往训练场的路上，他注意到岩迈走路时有些跛脚，便上前扶了一把：“膝盖伤得重吗？”
岩迈苦笑：“皮肉伤而已。比起昨天头顶飞过的子弹，这算得了什么。”
陆小龙点头同意。经过死亡的洗礼，寻常的痛苦已经不再能动摇他们。
训练场上，诺伊已经等候多时。他面前摆着一排装备：夜视仪、手枪、匕首、绳索。
“今天训练科目：夜间渗透。”诺伊宣布，“你们将应用昨天学到的匍匐技巧，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接近‘敌人’哨所。”
陆小龙和岩迈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这才是真正的特种作战训练——不仅仅是克服恐惧，更是将恐惧转化为力量。
随着夜幕再次降临，陆小龙和他的战友们消失在黑暗中，像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向着目标前进。头顶不再有子弹呼啸，但每个人都保持着低姿，脸几乎贴着地面移动。
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训练场上的学员，而是真正的战士。死亡匍匐训练已经将“低头”刻进了他们的骨髓，成为保命的直觉。而这种直觉，在不久的将来，会在真实的战场上拯救他们的生命。
月光下，陆小龙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变强，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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