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LA司令部深处,波岩元帅的作战室内烟雾缭绕。墙上巨大的军事地图被各色箭头和标记覆盖,犹如一张布满裂痕的蜘蛛网。波岩站在地图前,指尖夹着的雪茄已燃烧大半,烟灰簌簌落下,在他深绿色的军装肩章上积了薄薄一层。
他目光凝重的区域,正是陆小龙的防区。
“又一份战报。”参谋长林毅少将无声地走进来,将一份刚译出的电文放在红木办公桌上,“‘蝮蛇’营昨天又击退了吴登部队的一次连级试探进攻,歼敌十七人,自身轻伤两人。”
波岩没有转身,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表示知晓。这已经是本月第五次了。陆小龙就像一根钉死在边境线上的毒刺,让吴登每次触碰都要付出代价。
“战绩很漂亮,是不是?”波岩终于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年过五十,鬓角已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那是二十多年丛林征战淬炼出的目光。“太漂亮了。自从他接手那个烂摊子,短短半年时间,防区扩大三分之一,战斗减员率下降百分之四十,士兵伙食标准提高一倍,甚至...”他走到桌前,拿起另一份报告,“甚至开始修水渠、办识字班了。”
林毅谨慎地保持沉默。他跟随波岩十余年,深知这位司令的每一个表情和语气变化。
波岩拿起电文,又重重放下:“我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莽夫!看看这些报告:私自截留战利品补充军饷、与政府军边境部队‘默契’停火、现在甚至开始收买人心!他到底想干什么?建立国中之国吗?”
声音在作战室里回荡,门外的卫兵下意识地挺直腰板,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司令,陆小龙确实有些...出格之举。”林毅斟酌着用词,“但他的防区是我们东北方向最重要的屏障。半年来,他顶住了吴登七次大规模进攻,小规模冲突不计其数。如果没有他...”
“如果没有他,东北防线早就崩溃了。我知道。”波岩打断他,语气缓和了些,但眉头依然紧锁,“正因如此,他才更危险。一头能独当一面的狼,随时可能反噬主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操场上正在训练的新兵。那些年轻的面孔大多来自贫苦山区,眼里除了对战争的恐惧,还有对改变命运的渴望——正如当年的他自己。
“他的背景查清楚了吗?”波岩突然问。
“广西边境农村出身,父母被吴登手下杀害,逃亡途中被岩坎所救,背景干净得...几乎过于完美。”林毅回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与任何外部势力有联系。”
“越是干净,越让人不安。”波岩深吸一口雪茄,任烟雾在肺中盘旋,“一个毫无根基的华人小子,能在这么短时间里站稳脚跟,让那些桀骜不驯的山地兵服服帖帖,这不正常。”
他转身盯着地图上陆小龙防区的位置:“我听说,士兵们开始叫他‘龙爷’了?”
林毅微微点头:“主要是在那些华人士兵中流传,但确实有这个称呼。”
“龙爷...”波岩重复着这个称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岩坎把他当儿子培养,现在岩坎重伤退役,他就迫不及待地展露爪牙了。”
室内陷入沉默,只有老式吊扇吱呀转动的声音。
“梭温的父亲昨天又来见我。”波岩突然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烦,“说陆小龙排挤他儿子,克扣配给,还诬告梭温通敌。”
林毅嘴角微微抽动:“根据我们的调查,梭温在上次防御战中擅自撤退确是事实,陆小龙的报告没有夸大。至于配给问题,所有物资发放都有记录可查。”
“我知道梭温是个废物!但他父亲在长老会还有影响力。”波岩烦躁地挥手,“现在的问题是,陆小龙的存在已经引起内部许多人的不安。有些人害怕他,有些人嫉妒他,但更多的人在观望——观望我的态度。”
他走到办公桌后,沉重地坐下:“如果我全力支持他,会寒了许多老臣的心。如果我压制他,可能失去东北防线,甚至把他逼到对立面。这个年轻人,不知不觉已成了我的心腹大患。”
林毅谨慎建议:“或许可以派一个特使团去他的防区实地考察?既表示司令部的重视,也能...近距离观察。”
波岩眼睛微微眯起,良久,缓缓点头:“人选要谨慎。既要够分量,又不能让他觉得是去夺权的。让总参谋部的李准将带队,你亲自挑选几个可靠的人同行。记住,我要知道一切——他的每一个士兵吃什么,每一发子弹从哪里来,每一个命令如何执行。”
“明白。”林毅立正敬礼,准备离开。
“还有,”波岩叫住他,声音低沉,“让特使团带一份特别的‘礼物’给陆小龙。”
“礼物?”
波岩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精致的手枪,枪柄上雕刻着一条盘旋的龙:“这是我私人收藏的勃朗宁hp手枪,配三个弹匣。告诉他,我很欣赏他的能力,希望他永远记得枪口应该对准谁。”
林毅接过手枪,感觉沉甸甸的分量。这既是殊荣,也是警告。
“我立即去办。”他再次敬礼,转身离去。
波岩独自留在作战室,再次走到地图前。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陆小龙的防区,然后慢慢向上,停留在标注着“吴登主力”的区域。
“你到底是个守护神,还是条蛰伏的毒蛇?”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
三天后,特使团抵达陆小龙的防区。
带队的李准将年近五十,是总参谋部中有名的“老狐狸”,以谨慎和洞察力着称。陪同的还有后勤部的王中校和情报处的赵少校,都是林毅精心挑选的人选。
他们看到的第一个景象就出乎意料。
防区入口处,不是想象中破烂的工事和懒散的哨兵,而是一道坚固的混凝土屏障,上面巧妙的射击孔和观察哨错落有致。士兵们军容整齐,武器保养良好,眼神中透着警惕而非麻木或恐惧。
“敬礼!”哨兵看到车队,立即立正行礼,动作标准有力。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看到了几个正在帮助附近村民修复因前日降雨而受损的道路的士兵——这在SNLA其他防区几乎不可想象。
“看来传言不虚,”王中校低声对李准将说,“陆小龙确实在收买人心。”
李准将不动声色地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士兵和村民互动的情景。他注意到,村民们的表情中没有常见的畏惧或厌恶,而是一种近乎...合作的态度。
车队继续前行,沿途看到的防御工事层层叠叠,设计精巧,显然是经过精心规划和不断加固的。不时有小队士兵巡逻经过,步伐整齐,装备齐全。
“这些装备不像司令部配发的。”赵少校敏锐地注意到许多士兵手中的武器比标准配置要精良。
李准将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到达主营地时,陆小龙已带人等候。他穿着与其他军官无异的作战服,肩上的中尉衔章略显陈旧,身姿笔挺如松,眼神锐利但神情谦恭。
“敬礼!欢迎首长视察!”陆小龙标准地敬礼,声音洪亮却不刺耳。
李准将回礼,仔细打量这个早已声名在外的年轻人。陆小龙比想象中更加年轻,但眉宇间没有这个年龄常见的浮躁,反而有种超乎寻常的沉稳和...隐藏得很好的锐气。
“波岩司令很关心前线将士,特派我们前来慰问考察。”李准将公式化地说着,目光却不停扫视周围环境。
营地整洁得不像一个前线军事基地:武器摆放整齐,卫生设施完备,甚至看到了一个用帐篷搭建的简易教室,里面传来孩子们读书的声音。
“感谢司令关怀!请各位首长先休息,我已备好简单午餐。”陆小龙侧身引路,举止得体。
午餐确实“简单”:米饭,几种蔬菜,一道肉汤,还有新鲜水果。但在这个多数SNLA部队还在为基本粮饷发愁的时代,这已堪称奢侈。
“你们的后勤保障做得不错。”李准将看似随意地评论道。
陆小龙立即回答:“全靠司令部及时补给和当地百姓支持。我们自己也开垦了一些菜地,养了些禽畜,尽量自给自足。”
王中校挑眉:“哦?我记得你们这里的土壤条件并不好。”
“我们挖渠引水,改良土壤,花了些时间但值得。”陆小龙回答得滴水不漏。
下午,特使团开始正式考察。他们检查武器库、巡视防线、观摩训练、查阅文件。一切井井有条,甚至过于完美。
只有一点让李准将暗自惊讶:几乎所有士兵和军官,在提到陆小龙时,眼神都会自然流露出敬畏甚至崇拜。这不是靠强制能得来的。
傍晚,李准将终于找到与陆小龙单独交谈的机会。
“波岩司令很欣赏你。”他将那把勃朗宁手枪递给陆小龙,“这是他私人收藏,送给你作为表彰。”
陆小龙双手接过,眼神恰到好处地露出激动与感激:“感谢司令厚爱!我一定不负期望,誓死守卫防线。”
李准将点点头,状似随意地走到山坡边,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敌军阵地:“守得住吗?我听说吴登最近调动频繁,可能要有大动作。”
陆小龙跟随在他身后:“敌军确实活动频繁,但我们已做好应对准备。只要补给充足,我有信心守住。”
“补给是个问题啊,”李准将叹气,“司令部各方面都需要物资,你们这里距离远,运输困难...”
陆小龙立即接话:“我们理解司令部的难处。最近通过缴获和...当地贸易,基本能自给自足,不敢给司令部添太多负担。”
李准将眼中精光一闪,终于接近核心问题了:“哦?什么贸易能支撑一个营的补给?”
陆小龙面色不变:“主要是与山民交换一些土特产,偶尔能买到一些跨境物资。都是小打小闹,勉强维持。”
两人目光相交,瞬间的交锋隐没在平静的表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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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特使团暂住的帐篷内,三人低声交流着白天的发现。
“防御工事完善,士兵训练有素,士气高昂。”赵少校总结道,“从军事角度,无可挑剔。”
王中校补充:“后勤方面有问题。他们的物资来源不明,账面太干净了,反而可疑。我注意到仓库里有一些药品和电池,不是我们的制式装备。”
李准将静静听着,最后开口:“最重要的是人心。我观察了他与士兵和村民的互动,那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忠诚。”
他走到帐篷边,撩开一道缝隙,望向远处仍然亮着灯的指挥所:“波岩司令的担忧是对的。这个人要么是SNLA未来的希望,要么...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您认为他忠诚吗?”赵少校问。
李准将沉默良久,缓缓道:“他忠诚于某种东西,但不一定是SNLA,更不一定是波岩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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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所内,陆小龙送走最后一批汇报工作的军官,独自站在地图前。
岩迈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他们发现了多少?”
“该发现的都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一点没暴露。”陆小龙手指点在地图上,“李准将是聪明人,但他只会看到我想让他看到的。”
“波岩的礼物是什么意思?”岩迈看向桌上那把精美的手枪。
陆小龙拿起手枪,熟练地检查枪械:“夸奖也是警告。他告诉我,他能给我一切,也能收回一切。”
他放下枪,目光变得冰冷:“但他不明白,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认可的小军官了。我的一切是自己挣来的,不是他赐予的。”
“我们会面临打压吗?”岩迈问。
陆小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暂时不会。波岩需要我挡住吴登,更需要我作为制衡其他派系的棋子。在他眼中,我依然是一把可以控制的刀。”
他望向窗外特使团帐篷的方向,声音低沉:“让他继续这么认为吧。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刀也能握住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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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特使团离开时,李准将握着陆小龙的手,语气诚恳:“你的成就有目共睹,我会向司令部详细汇报,争取更多支持。”
陆小龙表情感激:“全靠司令部和各位首长支持!我们一定坚守阵地,绝不后退半步!”
车队驶离防区后,李准将对身边的赵少校说:“写两份报告。一份公开的,赞扬他的成绩,建议表彰。另一份密报,直接呈交波岩司令...”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几个字:“建议尽快制衡,否则尾大不掉。”
远处,陆小龙望着消失在山路尽头的车队,对身边的岩迈轻声说:“准备好,风波要来了。”
两人目光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山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尘土,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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