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边境线上的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陆小龙站在哨所的了望台上，望远镜扫过对面山腰若隐若现的政府军阵地灯光。他已经这样站了一个小时，岩迈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位置。
确定是今晚？陆小龙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猫传来的消息，对方同意在凌晨两点，地点是三号界碑的缓冲带。岩迈上前一步，但要求我们只带三个人。
陆小龙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怕我们设伏？告诉他们，我们也只接受对方三人到场。
这是陆小龙第一次与政府军进行直接接触，尽管是通过一个绰号的边境走私贩作为中间人。三天前，营地医院最后一批奎宁用完，两个重伤员因感染而高烧不退，无线电的电池也即将耗尽。面对物资短缺的困境，陆小龙不得不考虑这个危险的提议。
梭温那边有什么动静？陆小龙突然问道。
岩迈摇头：他这两天异常安静，反而让人不安。营长，这会不会是个陷阱？梭温可能已经嗅到什么，就等我们与政府军接触时抓个现行。
陆小龙沉默片刻。波岩司令的警告言犹在耳 - 与虎谋皮，终被虎伤。但他没有选择。伤员在痛苦中呻吟的画面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让扎图带人在三号界碑两侧高点埋伏，但没有我的信号绝不行动。陆小龙下定决心，你跟我去，再带一个医护兵辨认药品。
岩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凌晨一点半，陆小龙一行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地。扎图率领的掩护小组提前半小时已经就位，通过预先约定的鸟鸣声传递安全信号。
三号界碑位于一片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带，月光洒在界碑上，反射出惨白的光。一条几乎干涸的小溪成为事实上的边界线。
一点五十分，对面丛林传来细微的响动。陆小龙抬手示意队伍停下，隐蔽在树影中。
几分钟后，三个身影从对面树林中走出，为首的是个中等身材的军官，肩章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是个中尉。他们停在界碑另一侧，与陆小龙等人相距约二十米。
蝮蛇？对方用生硬的汉语问道，这是陆小龙在边境上的绰号。
陆小龙从阴影中走出：李中尉？
对方点头，示意身后士兵放下一个木箱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药品和电池：你要的东西。
陆小龙示意医护兵上前检查。年轻的医护兵紧张地小跑过去，仔细检查药品真伪和有效期。
都是真货，营长，还有盘尼西林！医护兵声音带着惊喜。
陆小龙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抛给对方。李中尉接住，打开看了一眼 - 里面是几块未经雕琢的玉石和两块瑞士手表，都是从吴登部队缴获的战利品。
成色不错。李中尉将布袋收起，听说你们前几天端了吴登的一个集市？
陆小龙眼神锐利起来：你们的消息很灵通。
李中尉轻笑：这一带没什么能瞒过我们。吴登正在集结部队，准备报复。你们需要更多药品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不是吗？
这话中的暗示让陆小龙心中一凛。政府军显然对各方动向了如指掌，甚至可能乐于见到SNLA与吴登互相消耗。
如果我们还需要物资，怎么联系？陆小龙直接问道。
老猫知道怎么找到我。李中尉顿了顿，不过下次，可能需要更多。
交易完成，双方都无意久留。就在陆小龙准备发出撤退信号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划破夜空的寂静。
瞬间，双方同时拔枪相向，气氛剑拔弩张。
不是我们的人！陆小龙和李中尉几乎同时喊道。
第二声枪响更近，伴随着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一队人马正从河谷上游快速接近。
梭温的人！岩迈凭借敏锐的听觉判断出来，至少一个排的兵力！
李中尉脸色骤变：你设埋伏？
如果是我的埋伏，你们已经死了！陆小龙厉声回应，快撤，分头走！
形势危急，梭温的部队显然是冲着抓现行来的。如果被当场抓获与政府军交易，陆小龙将被冠以叛徒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上游有桥，你们从那边过河回你们的防线！陆小龙迅速指挥，我们往下游走。岩迈，发信号让扎图掩护！
李中尉犹豫了一瞬，随即点头：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双方迅速分头撤离。陆小龙带着两人沿干涸的河床向下游疾行，身后梭温部队的喧哗声和零星枪声越来越近。
营长，他们人太多，我们甩不掉！医护兵气喘吁吁地说，他背着沉重的药品箱，速度明显跟不上。
岩迈突然停下：我带他绕道西边引开追兵，你一个人更容易脱身。
不行！陆小龙断然拒绝。
没有时间争论了！岩迈几乎是在怒吼，你是营长，不能被抓！记得给我报仇就行！
说罢，岩迈拉起医护兵，转向西侧的一条小路，故意制造响动吸引追兵。陆小龙咬牙看着他们的背影，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几分钟后，大部分追兵果然被岩迈引开，但仍有五六个人继续沿着河床追击陆小龙。子弹在他身边呼啸而过。
正当陆小龙准备转身迎战做最后一搏时，前方突然传来连续的爆炸声 - 扎图布置的诡雷被触发了。追兵的步伐顿时混乱起来。
利用这一空隙，陆小龙迅速穿过一片竹林，找到了预先计划的藏身点 - 一个被藤蔓掩盖的山洞。他悄无声息地滑入洞中，屏住呼吸。
追兵在洞口徘徊片刻，最终被叫喊声引向其他方向。陆小龙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直到外面完全恢复宁静。
凌晨四点，陆小龙安全返回营地。一小时后，岩迈和医护兵也狼狈归来 - 他们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成功甩掉了追兵。
梭温这次是有备而来。岩迈抹去脸上的血迹，他在逃跑时被树枝划伤，他肯定早就得到消息，就等我们交易时抓现行。
陆小龙面色阴沉：老猫可能已经暴露，或者从一开始就是梭温的人。
药品被顺利带回，伤员得到了及时救治。但这次交易的危险远远超出了陆小龙的预期。他不仅差点被梭温抓获，更在政府军面前暴露了内部矛盾。
李中尉看到梭温追捕我们，会怎么想？岩迈问道。
他会认为SNLA内部混乱，有机可乘。陆小龙站在地图前，但我们也有收获 - 政府军显然对吴登的行动了如指掌，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在吴登部队中安插了眼线。
第二天清晨，陆小龙召集核心成员开会。扎图建议立即除掉老猫，以免更多情报泄露。但陆小龙否决了这个提议。
留着他，我们可以传递假情报。陆小龙眼中闪过锐利的光，既然梭温想玩这场游戏，我们就陪他玩到底。
会后，陆小龙单独会见了老猫。这个精明的边境商人显然知道自己处境危险，但表面上仍保持镇定。
梭温给你开了什么价？陆小龙直接问道。
老猫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下：营长饶命！我一家老小都被他控制，不得已才...
陆小龙冷冷地看着他：从现在起，你为我工作。梭温问什么，先向我汇报。明白吗？
老猫连连点头，几乎要磕头谢恩。
一周后，通过老猫传递的假情报，梭温的一次走私行动被政府军伏击，损失惨重。而陆小龙则通过这次事件，进一步巩固了在边境的控制力。
深夜，陆小龙独自审视着地图。与政府军的交易虽然危险，但确实解决了物资短缺的燃眉之急。他意识到，在这片复杂的土地上，绝对的敌人和朋友都不存在，只有永恒的利益。
营长，李中尉又传来消息。岩迈悄声进入指挥部，他说有重要情报提供，关于吴登的下一步行动。
陆小龙抬头：条件？
他想要的不是玉石，而是吴登的布防图。
陆小龙沉思良久。与政府军的合作正在深入，这带来的风险和收益都在增加。他想起波岩司令的警告，但眼前的机会又太过诱人。
回复李中尉，我可以考虑，但需要面对面谈。
新的交易正在酝酿，而边境线上的暗流愈发汹涌。陆小龙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危险的钢丝上，下方就是万丈深渊。但他别无选择 - 在这片土地生存，就必须学会与魔鬼做交易。
月光下，他抚摸着父亲留下的那把已经锈迹斑斑的砍刀，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为生存和复仇，他是否正在变成自己曾经憎恨的那种人？
没有答案，只有夜风呼啸而过，带着远方的硝烟和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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