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炮火嘶吼终于渐渐停歇,仿佛一头咆哮的巨兽耗尽了力气。阵地上空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混合着泥土烧焦和炸药刺鼻的气味,吸进肺里火辣辣地疼。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世界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陆小龙猛地晃了晃脑袋,将钢盔上震落的泥土甩掉,从几乎被浮土掩埋的指挥部掩体观察口探出身。眼前的世界仿佛被犁了一遍,原本还算完整的战壕如今到处是坍塌的缺口,扭曲的铁丝网像死蛇般耷拉着,远处几个来不及加固的机枪火力点已经成了弹坑,只剩下残破的沙袋和隐约可见的暗红色。
“检查伤亡!修复工事!快!”陆小龙的声音因为吸入烟尘而沙哑,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机枪!把机枪给老子架到缺口去!迫击炮,报告弹药情况!”
他的命令像鞭子一样抽醒了被炸懵的士兵。呻吟声、咳嗽声、军官的嘶吼声和匆忙的脚步声瞬间充斥阵地。SNLA的老兵们动作迅速,默默地将牺牲或重伤的同伴拖到战壕后方,活着的人则红着眼睛,用工兵铲疯狂地加固被炸开的胸墙,将备用机枪抬上新的射击位。
“营长!三连阵地损失惨重,二排长牺牲了!”一个满脸黑灰的通信兵跌跌撞撞跑过来报告。
“让一连抽一个班去补位!告诉坤撒和貌丁,守住他们的侧翼,丢了阵地我毙了他们!”陆小龙语速极快,目光锐利地扫过侧翼那两个掸族武装负责的区域,看到那边虽然混乱,但至少人还在阵地上。
他刚下达完命令,一种战场老兵特有的直觉让他脊背一凉。那种压倒性的炮火准备之后,必然是……
“敌人上来了!”观察哨声嘶力竭的呐喊划破了短暂的沉寂。
陆小龙猛地举起望远镜,只见山下原本被炮火烟尘笼罩的地带,如同潮水般涌出了一片土黄色的身影。政府军的步兵,成散兵线,但数量极多,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更令人心悸的是,几辆锈迹斑斑、但此刻却如同钢铁巨兽的装甲车,引擎轰鸣着,掩护在步兵散兵线之间,缓慢而坚定地向上推进,车顶的重机枪喷吐着试探性的火舌,打得阵地前泥土飞溅。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这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这是政府军主力步兵团的正面强攻!
“全体进入阵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放近了打!”陆小龙的声音传遍整个主阵地。他深知自己这边火力处于绝对劣势,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利和预设的障碍。第一波打击必须足够狠,才能挫掉敌人的锐气。
紧张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新兵们脸色惨白,握着步枪的手在微微颤抖,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死亡潮水。老兵们则默默检查着枪械,将手榴弹整齐地码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眼神冰冷而专注。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政府军的散兵线进入了预设雷区的范围。
陆小龙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对着身边的一个负责引爆的电工重重点头。
电工狠狠按下起爆器!
“轰!!!轰隆——!!!”
刹那间,山腰处仿佛引爆了一座火山!连绵不绝的剧烈爆炸冲天而起,预设的定向地雷、反步兵雷、绊发雷被成片引爆!火光和硝烟瞬间吞噬了最前沿的政府军士兵。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和武器碎片被抛向空中,凄厉的惨叫声甚至短暂压过了爆炸声!
这突如其来的死亡风暴让政府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整个散兵线出现了明显的混乱。
“打!”陆小龙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怒吼着扣动了手中步枪的扳机。
“哒哒哒——!”
“砰!砰!”
“通通通通——!”
阵地上所有的火力点在这一刻全面开火!重机枪沉闷的嘶吼成为基调,轻机枪和步枪清脆的点射声如同疾风骤雨,间或夹杂着冲锋枪的扫射。密集的弹雨如同死神的镰刀,泼洒向被雷区炸懵的敌军。
冲在最前面的政府军士兵如同割麦子般成片倒下。但后面的敌人显然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在军官的呵斥下,立刻趴倒在地,或者利用弹坑、地形起伏拼命还击。那几辆装甲车更是成为了移动的堡垒,用重机枪疯狂压制山上的火力点,给联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火箭筒!干掉那辆领头装甲车!”陆小龙指着冲得最猛、对正面阵地威胁最大的一辆喊道。
一个SNLA的火箭筒小组冒着弹雨,刚从战壕探出身,就被装甲车的重机枪盯上,子弹打得他们抬不起头,一名射手当场牺牲。
“妈的!”陆小龙眼中凶光一闪,扭头吼道:“扎图!看你的了!”
一直趴在陆小龙旁边,嘴里叼着根草茎的扎图,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里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他身边放着几个他用边区造火药和捡来的炮弹壳改装的“大宝贝”。
“瞧好吧,营长!”扎图像只狸猫一样窜到阵地侧翼一个预设的抛射点。他没用火箭筒,而是用一个简陋的、角度经过精心计算的抛射装置,将他特制的超大号炸药包点燃后,猛地抛了出去!
那玩意儿划出一道不算优美的弧线,在政府军士兵惊恐的目光中,精准地落向了那辆领头装甲车的侧后方!
“轰——!!!”
一声远比普通手榴弹猛烈得多的巨响传来!虽然不是直接命中装甲车正面装甲,但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车体掀得猛地一震,侧面的履带明显被炸坏,重机枪也戛然而止。车体周围趴着的步兵更是倒了大霉,死伤一片。
“好!”阵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扎图这手绝活,再次立下奇功!
然而,政府军的攻势并未因此停止。一辆装甲车瘫痪,其他的依旧在推进,步兵在火力掩护下,开始一波接一波地向上猛冲。战斗迅速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近距离绞杀阶段。
子弹呼啸着从头顶耳边飞过,手榴弹在战壕前后爆炸,不断有人中弹倒地。政府军士兵凭借人数优势和火力掩护,终于有少数悍勇者冲到了阵地前沿,跳进了战壕!
“上刺刀!把他们捅下去!”陆小龙拔出岩坎送他的那把精良丛林砍刀,厉声大喝,第一个迎上了一名刚跳进战壕的政府军士兵。
那士兵见陆小龙年纪轻,嚎叫着挺枪刺来。陆小龙侧身灵活躲过,手中砍刀带着寒光顺势劈下,精准地砍在对方的脖颈上,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他看都没看倒下的敌人,反手一刀又格开另一把刺来的步枪,动作狠辣果决,完全是战场淬炼出的杀人技。
营长身先士卒,极大地激励了士兵。SNLA的老兵们纷纷吼叫着与突入战壕的敌人展开白刃战,掸族的士兵见状,也被血性激发,咬着牙顶了上去。战壕内顿时变成了血肉横飞的角斗场,怒吼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响成一片。
岩迈如同人形暴熊,抱着一挺轻机枪,在战壕里来回扫射,将几处缺口涌入的敌人硬生生打了回去,自己身上也多了几处弹片划伤,却浑然不觉。
战斗惨烈到了极点。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陆小龙不知道砍翻了多少敌人,握刀的手已经麻木,军装早已被汗水、血水和泥浆浸透。他不停地移动位置,指挥,补漏,嘶吼着下达命令,声音已经彻底嘶哑。
他亲眼看到一个年轻的SNLA士兵,肠子都被打出来了,还拉响手榴弹滚入敌群。亲眼看到侧翼坤撒的队伍一度被突破,那个贪婪怕死的头领,在生死关头竟也爆发出凶性,用手枪击毙了两个后退的手下,带着亲卫队勉强把缺口堵上。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政府军的攻势像潮水,一波退去,稍作调整,又是一波更猛的涌上来。联军的阵地如同暴风雨中的礁石,被反复冲击,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凭借地形和士兵的顽强死战,奇迹般地屹立不倒。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时,政府军的攻势终于再次减弱。山下留下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和燃烧的装甲车残骸。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枪声渐渐稀落下来。
陆小龙拄着砍刀,站在坍塌了半边的战壕里,大口喘息着。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环顾四周,阵地上能站着的士兵已经少了很多,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统计伤亡……抢救伤员……加固工事……”他艰难地下达着命令,声音微弱得几乎自己都听不清。
第一天的防御,顶住了。但代价何等惨重?而明天,敌人又会带来什么?
他看着血色残阳,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这漫长的一天,仅仅是个开始。地狱的大门,才刚刚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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