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破烂的帆布帐篷,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仿佛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内部风暴奏响压抑的序曲。营地泥泞不堪,污水中漂浮着杂物,空气中混杂着雨水、泥土、血腥和腐烂的气味,令人作呕。隔离区里偶尔传出的微弱呻吟,更添了几分绝望的色彩。
陆小龙站在指挥所的阴影里,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片决定命运的蕉叶。炭笔勾勒的叛变坐标和那行丑陋的掸族文字,像毒蛇的信子,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都控制住了?”陆小龙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在询问一件寻常公务。
“貌丁手下的五个小头目,四个已经悄无声息地拿下了,分开看押,绝对保密。”岩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中寒光闪烁,“只剩下他最信任的那个副手,叫巴朗的,借口检查防线,带着几个人躲在他的帐篷里,不肯出来,有点棘手。”
陆小龙点了点头。巴朗,他知道这个人,貌丁的死忠,性格凶悍,是条忠实的恶犬。
“貌丁本人呢?”
“还在他自己的帐篷里,看样子在等子时的信号,没什么异常。”岩迈补充道,“我们的人已经混在附近,随时可以动手。”
陆小龙沉默片刻,大脑飞速权衡。强攻巴朗的帐篷,动静太大,很可能打草惊蛇,让貌丁提前发动或逃跑。但时间不等人,政府军的攻击部队很可能已经在路上。
“计划变更。”陆小龙果断下令,“岩迈,你带‘猎鹰’队最精锐的几个人,亲自去‘请’貌丁来指挥部开会。就说有紧急军情,波岩司令的最新指示,必须立刻商议。态度要‘恭敬’点。”
他特意加重了“恭敬”二字,岩迈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要诱捕。
“那巴朗那边?”
“先稳住他。派个人去传话,就说貌丁头人让他稍安勿躁,坚守岗位,等待命令。语气要自然,不能让他起疑。”陆小龙冷静地布置,“一旦貌丁被控制,立刻以他的名义下令,召巴朗单独来指挥部听令。如果他不来…那就强攻,速战速决。”
“明白!”岩迈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陆小龙则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卫士低声道:“去,把扎图叫来,让他带点‘好东西’,在指挥部后面准备一下。以防万一。”
卫士领命而去。陆小龙则开始亲自布置指挥所。他将地图和无关文件收起,只留下那份标注着叛变坐标的区域地图放在显眼位置。几名绝对忠诚、身手最好的卫士被他安排在帐篷内外的关键位置,隐藏利刃,眼神交流间已明白即将发生什么。气氛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如同一张缓缓拉开的弓,绷紧到了极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雨声似乎成了世界上唯一的声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终于,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和交谈声。
“貌丁头人,请,指挥官正在等您。”是岩迈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客气。
帘子被掀开,貌丁矮壮的身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和疑惑。他身后只跟着两个贴身护卫——岩迈显然以“机密会议”为由,拦下了其他人。
“陆指挥官,这么紧急,到底是什么事?”貌丁开口问道,目光扫过略显空旷的帐篷,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到桌后的陆小龙神色如常,又稍稍放松了警惕。
陆小龙站起身,脸上甚至挤出一丝难得的、略显疲惫的笑容:“貌丁头人,请坐。情况紧急,刚接到司令部密电,事关重大,必须立刻与你商议。”他指了指桌上的地图,正好是那片叛变区域。
貌丁听到“司令部密电”和“叛变区域”,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走到桌前坐下,他的两个护卫则站在他身后左右。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动手!”陆小龙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早已蓄势待发的卫士如猛虎般扑出!站在貌丁身后的岩迈动作最快,一记凌厉的手刀狠狠劈在貌丁右侧护卫的颈动脉上,那人一声没吭就软倒在地。几乎同时,另一名卫士的枪托重重砸在左侧护卫的后脑勺上,也瞬间解决。
貌丁惊得魂飞魄散,猛地跳起来想掏枪,但两侧的卫士已经死死扭住了他的胳膊,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挣扎着,像一头落入陷阱的野兽,双眼赤红地瞪着陆小龙:“陆小龙!你干什么?!你想内讧吗?!”
陆小龙缓缓走到他面前,脸上那丝伪装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他没有回答貌丁,而是直接对岩迈下令:“用他的口令,去叫巴朗!立刻!”
岩迈毫不迟疑,拿起貌丁身上搜出的简易通话器,走到一边,压低声音模仿着貌丁焦急的语气呼叫起来:“巴朗!巴朗!听到回话!…指挥部有变!速来!单独过来!快!”
帐篷内一片死寂,只有通话器那头隐约传来巴朗疑惑的回应声和雨声。貌丁面如死灰,他知道,完了。
很快,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粗豪的声音:“头人!我来了!怎么回事?”
帘子再次被掀开,巴朗带着一身雨水和杀气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被制住的貌丁和帐篷内的情形,瞬间明白过来,怒吼一声就要拔枪!
但就在他掀开帘子的那一刻,隐藏在门侧阴影中的扎图动了!他猛地撒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粗绳网,兜头盖脸地将巴朗罩住!同时,两侧埋伏的卫士一拥而上,死死将他按倒在地,夺下武器,用准备好的绳索迅速捆绑结实,嘴里塞进破布。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巴朗像一头被捕获的野猪,在地上徒劳地挣扎呜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疯狂的怒火。
陆小龙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面无人色的貌丁。他拿起桌上那片蕉叶,慢慢走到貌丁面前,将叶子几乎怼到他的脸上。
“子时三刻,绿色灯光三下,在这个坐标,开门揖盗,献上我陆小龙和所有兄弟的人头,换取你的富贵和活路。”陆小龙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貌丁的心脏,“貌丁头人,这就是你为掸族兄弟找的‘活路’?”
貌丁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还想狡辩:“这…这是诬陷!是政府军的反间计!陆指挥官,你不能相信…”
“阿达已经招了,你的密信,就在这里。”陆小龙冷冷地打断他,“需要我把人带上来,和你当面对质吗?或者,等到子时,看看政府军会不会准时出现在你献上的大门前?”
貌丁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瘫软下去,若非卫士架着,早已瘫倒在地。脸上交织着绝望、恐惧和一丝扭曲的不甘。
“清理干净。”陆小龙厌恶地挥了挥手,不再看他一眼。
卫士们会意,将瘫软的貌丁和挣扎的巴朗拖了出去,他们的命运已然注定。岩迈跟出去监督执行,并迅速安排绝对可靠的人手,去接管貌丁的部队。
片刻后,帐篷外传来两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淹没的闷响。一切重归寂静,只有雨点不知疲倦地敲打着这个世界。
岩迈返回,朝陆小龙微微点头,低声道:“解决了。他们的人大部分还不知道,几个知道内情的骨干也控制了。现在怎么办?”
陆小龙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望着外面漆黑一片、雨丝连绵的营地。叛徒虽除,但最大的危机并未解除。政府军的进攻仍在继续,内部的伤口刚刚以最残酷的方式剜除,鲜血淋漓。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绝,“貌丁头人及其副手巴朗,试图临阵脱逃,动摇军心,已被军法处置。其余人等,既往不咎。各队严守岗位,擅自议论、传播谣言者,杀无赦!”
“是!”岩迈凛然应命。
消息像无声的电流,迅速在忠诚的军官和士兵中传开。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恍然大悟和后怕。原本可能引发内乱的分裂危机,被陆小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最铁血的手段强行弥合。虽然手段残酷,但在这种绝境下,这是唯一能快速稳定局面、避免更大混乱的方法。
营地依旧被雨水和绝望笼罩,但那股令人不安的背叛阴霾,似乎随着貌丁和巴朗的消失而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凝重的、同舟共济的绝望感,以及对于那位年轻指挥官更深沉的敬畏和依赖。
陆小龙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转身回到地图前。内患暂平,但外敌将至。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岩迈,”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让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吃点东西。最迟下半夜,政府军该到了。准备迎接真正的血战吧。”
他的目光落在叛变坐标上,眼神锐利如刀。
既然敌人期望从这里打开缺口,那他陆小龙,就在这个地方,为他们准备好一座血肉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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