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长白山林区,满眼的绿几乎要溢出来,空气里全是草木和湿润泥土混合的气息。
陆峰站在一处哗哗作响的山涧旁,用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下颌滑落。
在他身后,站着像山一样沉默的苍石。
他们已经走出了迷雾之谷的范围,这里,是凡俗世界的边缘。
“就到这吧。”陆峰直起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
苍石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用厚实兽皮包裹的、沉甸甸的包裹递了过来。
“这里面,是我们部落最好的草药,还有岚为你准备的熏肉。”苍石看着陆峰,这个改变了部落命运的男人,“圣者,部落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陆峰接过了包裹,那重量让他手臂微微一沉。
看着眼前这位已经褪去了所有桀骜,肩膀上扛起了整个部落未来的男人,点了点头。
“守护好你的族人。”陆峰说道,“还有,告诉岚,我答应她的事,一定做到。”
这句承诺,没有多余的修饰,却比山岩还要坚硬。
陆峰准备转身离开。
“圣者,请等一下。”苍石却叫住了他。
在陆峰回过头的注视下,苍石从怀里,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郑重地取出了那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兽皮笔记。
他双手托着,递到陆峰面前。
“我和长老商议过了。”苍石的声音沉稳而真诚,“这件圣物,只有在真正的‘引路人’手中,才能揭开它最终的秘密。留在我们这里,它只是一段无法解密的古老历史。而你,要去的地方更远,也更危险,它应该继续为你指引方向。”
陆峰的目光从那本笔记,移到了苍石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里,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陆峰没有推辞,伸出双手,接过了这份沉重的托付。
两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苍石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陆峰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一下拥抱,力量很大,勒得骨头都在响。
松开手,苍石转身,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密林之中。
山风吹过,林海如涛。
陆峰独自一人,踏上了返回靠山屯的路。
他没有直接回村子。
在距离靠山屯还有几里地的一处隐蔽山坡上,陆峰停了下来。这里地势较高,视野开阔,能将整个村子的动静尽收眼底。
他像一头回归自己领地的孤狼,用一种极端的耐心,开始了潜伏。
接下来的两天,陆峰的生活变得简单而纯粹。
白天,他趴在高处的草丛里,默默地观察着自己的家,以及整个靠山屯。
他看见母亲姜淑云在院子里忙碌,看见妹妹陆灵在和追风玩耍。
村子里炊烟袅袅,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他要确认,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是否有官方的力量前来骚扰他的母亲和妹妹,他家是否被监视。
两天下来,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陌生的车辆,没有可疑的人员在村口徘徊。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底的疑惑却更深了。
李团长那种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夜晚,他在一个附近的干燥山洞过夜。
升起一小堆篝火,烤着岚给他准备的熏肉。肉质紧实,带着一股特殊的木头清香。
在潜伏观察的这两天里,他一边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巨大变化,一边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另一件事。
那股源自“神之血”的磅礴能量,正在缓慢地消耗。
每一次动用超越常人的力量,每一次高速运转的思考,甚至每一次感官的极限延展,都在加速这个过程。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心底升起。
就像一个富翁,眼睁睁看着自己账户里的钱只出不进,数字一天天减少。
他现在对普通的食物来果腹的需求在减少,但对能量的“饥饿感”,却成了一种全新的枷锁。
必须找到新的、能稳定补充这种能量的方法。否则,他这身力量,迟早会枯竭。
这天夜里,陆峰正在山洞里闭目养神。
一阵极其轻微的、被刻意压制过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那声音踩在枯叶上,轻得像猫。
陆峰的身体在一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肌肉绷紧,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握住了身旁的老猎枪。
来人只有一个。
对方的呼吸平稳,脚步从容,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也没有散发出任何敌意。
那人走到山洞外约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月光下,隐约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轮廓。
“请问,是陆峰同志吗?”
来人的声音非常温和,语气中还夹带着尊敬。
陆峰心中惊骇,这人竟然能找到自己。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透过洞口的阴影,冷冷地观察着对方。
洞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并不催促,一直安静地站着。
过了足足一分钟,陆峰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干部服,戴着一副眼镜,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不像个干部,更像一位下乡调研的学者,人畜无害。
但陆峰从他身上,却感受到了一种比面对伊万的狰狞时,更沉重的压力。
中年男人看到陆峰,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没有因为陆峰的警惕而有任何不快,反而像是看到了一个值得欣赏的晚辈。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红色的证件,隔着几步的距离,递了过去。
“陆峰同志,不要紧张。”
“我叫秦卫国,来自……一个你没听说过的部门。”
“我这次来,是代表xx,想和你……聊聊天。”
这几句话,有如惊雷,在陆峰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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