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查不得不暂时中断，等待防化支队确认彻底安全。
但更大的收获是这个阴毒的陷阱，本身就成为了对方狗急跳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铁证。
这个实验室，就是关键所在！
防化支队的人员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谨慎地处理了那个泄露不明气体的控制箱。
经过检测，确认气体是一种高浓度的神经毒剂前体，虽然泄露量不大，但若是直接喷在面部被吸入，后果不堪设想。
实验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
对方的手段之狠辣，心思之缜密，远超预期。
后续的勘查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进度慢了下来。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除了那致命的陷阱，技术队在李辉的电脑加密分区里发现了大量关于纳米草酸盐晶体改性研究和实验数据，甚至还有几段与某个未备注号码的加密通讯记录，虽然比较模糊。
而沈诺带领的法医团队，则在废弃物处理系统的隐蔽角落里，找到了极少量未完全销毁的残留物像，与死者体内发现的晶体结构完全一致。
铁证如山！
等所有证物被封箱打包，押送回市局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回到市局，又是新一轮的忙碌。
证物需要登记、入库，初步检测报告需要撰写，审讯方案需要制定。
每个人连轴转，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沈诺跟着证物车回到法医中心，立刻扎进了实验室，他要对今天提取到的所有样本进行初步处理和固定，确保后续分析的准确性。
高强度的工作和下午那场惊魂，让他疲惫不堪，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异常的亢奋状态。
尤其是每当回想起那只猛地将他拉离危险的手，和那双带着急切与关切的眼眸……
他晃了晃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眼前的样本上。
另一边，刑侦支队灯火通明。
君颜主持了一个简短的会议，部署了对李辉的审讯策略和后续证据深挖的方向。
散会后，她揉了揉几乎僵硬的脖颈，感觉胃里空得发慌。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食堂早就没饭了。
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却没什么胃口。
目光扫过某个熟悉的店铺logo时，停顿了一下。
糖醋排骨……算了，太甜腻了，晚上吃不好。
她放下手机，准备去泡碗面凑合一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进。”她头也没抬。
门被推开，沈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眼熟的保温袋。君颜抬起头，看到他，有些意外。
他不是应该在实验室吗？
沈诺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自然，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她。
他走进来，将保温袋放在她桌上，声音干巴巴的：“……那家私房菜的清粥和小菜，还有……一笼虾饺。味道比较清淡，适合晚上吃。”
君颜愣住了，看着那个保温袋，又看看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你，又顺手？”她挑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
沈诺的脸更热了，他推了推眼镜，强行解释：“……我刚好也要吃晚饭，就、多订了一份，算是，谢谢你下午……”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谢谢她下午救了他。
君颜看着他这副别扭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底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一下。
她打开保温袋，里面果然是清淡却香气扑鼻的粥和小菜，还有一笼晶莹剔透的虾饺。
“你呢？”她问，“吃过了？”
“……我等一下回实验室吃。”沈诺移开视线。
他其实根本没给自己点，送完就得赶紧走，不然他怕自己脸烧起来。
君颜看了看那份明显是单人份的餐食，又看了看他躲闪的眼神，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没拆穿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温度刚好。
“味道不错。”她尝了一口，评价道。
沈诺悄悄松了口气，心里那点紧张莫名就散了些，甚至涌起一丝微小的雀跃。
“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他说着，转身就想走，单独待在她办公室里压力太大了。
“等等。”君颜叫住他。
沈诺脚步顿住，心跳又开始加速。
君颜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把钥匙，扔给他：“证物室隔壁那小间的钥匙。里面有个微波炉和一个小冰箱，以后熬夜要是饿了，可以去热东西吃，总吃泡面对胃不好。”
沈诺接住钥匙，愣在原地。
她……这是在关心他？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冲得他鼻子都有些发酸。
他握着那枚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钥匙，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谢谢。”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两个干巴巴的字。
“嗯。”君颜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喝粥，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诺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轻轻喝粥的细微声响。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安静。
“你……”沈诺鼓起勇气，没话找话，“审讯……有把握吗？”
“李辉是个聪明人。”君颜头也不抬，“聪明人往往更惜命，也更懂得权衡利弊，证据链已经足够扎实，他会开口的。”
她的语气笃定而冷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沈诺看着灯光下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和平日里冷厉的样子有些不同，添了几分柔和。
他的心又不争气地乱跳起来。
“那就好……”他低声说，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可能要失控，“我……我先回实验室了！”
说完，几乎是再次落荒而逃。
君颜抬起头，看着被他轻轻带上的门，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意识海里，团子有气无力地哼哼：“哎呀呀……跑得真快……不过颜颜你居然给他钥匙了！那是你的秘密小仓库吧！啧啧啧……关心就直说嘛……”
君颜没理它，心情颇好地夹起一个虾饺。
味道确实不错。
而逃回实验室的沈诺，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钥匙，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她给他钥匙，让他以后可以去热饭，这……这算不算，一种特别的允许？
沈法医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的冷静世界，正在全面崩塌。
而这一次，他好像，并不是很想重建。
证物室隔壁的小间里，仿佛还残留着粥的温热香气，而某些悄然滋生的东西，也如同那香气一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沈诺走到显微镜前，放上样本，却第一次无法完全集中精神。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把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心里则像是被那只保温袋熨过，一片温软躁动。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样本上，但效率明显低下。
最终，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起身，决定先去证物室隔壁那个小间看看。
用那把还带着她体温的钥匙打开门，里面空间不大，但很干净。
一个小冰箱，一台半新的微波炉，还有一个简易的洗手池。
角落里甚至堆着几箱矿泉水和……几盒泡面。
沈诺看着那几盒泡面，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她平时也没少凑合。
他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想了想，他把自己包里备着的一条黑巧克力放了进去。
也许……她晚上饿的时候会用得到？
做完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他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心里奇异地安定了一些，这才重新回到实验室，终于能真正投入工作。
……
刑侦支队一号审讯室。
灯光调得有些冷白，照在李辉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依旧戴着那副金丝眼镜，试图维持着知识分子的体面，但不断交换搓揉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君颜坐在他对面，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冷冽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一点点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老王在一旁做记录，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君颜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李辉，绿源生物创始人，海外名校博士，顶尖化工实验室背景。回国创业，政府扶持项目，前景一片大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微微颤抖的手指：“为什么沾上这些东西？”
李辉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研究都是合法的……”
“合法？”君颜打断他，拿起平板电脑，调出几张图片，正是从他电脑里恢复出来的纳米晶体结构图和实验数据，“合法研究需要加密隐藏？需要和未知号码用暗语沟通？需要在实验室里设下能喷发神经毒剂的陷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凌厉的质问！
李辉的身体猛地一抖，眼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恐。
他没想到警方连那个陷阱都发现了！
“那……那是个意外！设备老化……”他试图辩解，声音发虚。
“意外？”君颜冷笑一声，将另一份文件拍在桌上，这是沈诺出具的初步比对报告，上面有清晰的显微照片和数据，“死者赵强体内的晶体，和你废弃物处理系统里残留的晶体，微观形态、纯度、表面修饰剂残留，相似度超过99.9％！这也是意外？！”
李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君颜身体前倾，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赵强只是个小喽啰，死了也就死了。但你呢？李博士，堂堂海归精英，大好前程，难道要为了背后那个连面都不敢露的老板，把命都搭进去？值得吗？”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李辉最恐惧的地方。
下午那个陷阱，分明也是冲着他来的，那个“老板”根本就没想留活口！
李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瘫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我说……我都说……”他抬起头，眼圈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我、我也是被逼的……”
“说清楚！”君颜语气冰冷，乘胜追击。
“大、大概一年前，我刚开始创业，急需资金和一个关键的技术专利。”
李辉的声音颤抖，断断续续，“这时候，有人通过加密渠道联系上我，说可以提供我需要的的一切，甚至更多前沿的技术资料，条件就是，我需要偶尔帮他们处理一些‘特殊’的合成任务。”
“对方是谁？怎么联系？”君颜立刻问。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李辉用力摇头，“每次都是单线联系，用的是一次性加密号码和虚拟服务器，声音也是处理过的。他们像幽灵一样，只知道代号叫…教授。”
“教授？”君颜蹙眉，“继续！”
“一开始只是一些结构比较特殊的有机化合物，虽然有点游走在灰色地带，但利润惊人……后来，后来他们要求越来越高，直到这次这种纳米晶体……”
李辉的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我知道这东西绝不简单，可能……可能是用来杀人的！我想拒绝，但他们拿我的家人威胁我……而且，他们掌握了我之前所有违规操作的证据……”
“赵强又是怎么回事？”
“他……他好像是‘教授’派来取货的人之一，但上次来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好像偷偷藏了点东西……我怀疑他是不是想自己搞点小动作或者留后手……然后就听说他死了……”
李辉的声音充满恐惧，“我知道，‘教授’发现他不老实，把他灭口了……今天那个陷阱……恐怕也是冲着我来的……”
审讯进行了整整三个小时。
李辉如同倒豆子一般，将他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几次“特殊任务”的交货时间、地点都是随机变动，以及他根据一些极其细微的线索，对“教授”可能具备的资源和知识背景的猜测。
对方似乎拥有一个极其庞大且顶尖的化学、生物、医学交叉学科网络，能量深不可测。
然而，关于“教授”的真实身份、所在地、组织架构，依旧是一片迷雾。
这个隐藏在深处的对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狡猾和强大。
拿到口供，君颜立刻安排人员根据李辉提供的信息进行追查，虽然她知道希望渺茫。
她走出审讯室，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反而更加凝重。
揪出一个李辉，只是斩断了对方一条触手，真正的庞然大物，还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脚步一转，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朝着法医中心走去。
也许……该看看某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而实验室里，刚刚完成一批样本初步处理的沈诺，直起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
胃里适时地传来咕噜声。
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那把钥匙。
去热个泡面……应该没关系吧？
他朝着证物室隔壁那小间走去，心里砰砰的狂跳，莫名有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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