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驶回“夜鸦”据点，停入地下车库。
引擎熄灭，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沈诺看着君颜，她依旧戴着那冰冷的金属面罩，但此刻在他眼中，那层面具似乎不再那么难以逾越。
“到了。”君颜说着，伸手解开了安全带，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
她似乎也在适应这突然改变的氛围。
“嗯。”沈诺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露在外面的部分，清晰地映着车内的微光，“现在……只有我们了。”
这句话含义微妙，指的是这个封闭的空间，也指的是他们之间不再需要伪装的关系。
君颜沉默了一下，抬手，指尖在耳后轻轻一按。
金属面罩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随之被她取下。
面罩下，是沈诺熟悉的那张清冷绝艳的脸。
只是此刻，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些复杂的东西，有些许疲惫，一丝放松，还有……一点点被他直视看得不自在的闪躲。
“看什么？”她语气试图维持一贯的冷淡，但微微偏开的头泄露了情绪。
“看你。”沈诺回答得直接，目光坦诚而温柔，“好久没这样看你了。”
君颜耳根微微泛红，强自镇定地推开车门：“下车，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沈诺跟着下了车，走在她身侧。
这一次，他的步伐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试探和谨慎，而是自然而然地与她并肩。
回到据点内部，一些路过的“夜鸦”成员看到君颜摘下面具，又看到她身边并肩而行的沈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但没有人敢多问什么，只是恭敬地点头致意后便匆匆离开。
两人直接回到了君颜在据点顶层的私人房间。
这里比沈诺那个小房间宽敞许多，陈设依旧简洁冷硬，但多了些生活气息，比如窗台上放着的一盆顽强生长的不知名绿色植物。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君颜走到房间中央的小桌旁，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沈诺。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之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沈诺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两人都微微一顿。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沈诺喝了一口水，问道。
知道了彼此身份，他更需要了解全局。
君颜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城市景象：“马库斯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维克多集团内部派系林立，腐败严重。我们拿到的证据，可以用来撬动更大的缝隙。”
她转过身，背靠着窗户，目光锐利：“这个世界的核心矛盾，远不止底层帮派的争斗，上层区的那些公司财阀，才是真正掌控一切、吸食这个世界生命力的根源。‘夜鸦’存在的目的，不仅仅是维持下层区那点可怜的秩序，更是要撕开这表面的平静。”
沈诺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看向窗外：“你想做什么？”
“收集证据，寻找盟友，等待时机。”君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们需要足够的力量，才能撼动那些庞然大物，而你，”
她侧头看向沈诺，“你的力量恢复情况，是关键。”
沈诺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被严重压制的神力，摇了摇头：“恢复得很慢，这个世界的规则很奇怪，压制力极强，而且……带着一种腐朽的气息。”
“我知道。”君颜点头，“我怀疑这个世界的‘核心’出了问题，或者被什么东西污染了，这或许也是我们被投放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她顿了顿，继续道：“在力量完全恢复之前，我们需要用这个世界的方式战斗。你在运输队任务中的表现，已经赢得了部分核心成员的初步认可，接下来，我会逐步让你接触更核心的事务和情报网。”
“我会尽快适应。”沈诺承诺道。
他看着她冷静谋划的侧脸，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准备了多久？”
君颜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开口：“不算太久，但足够摸清一些基本规则和势力分布。”她省略了其中的艰辛和危险，但沈诺能想象得到。
“以后不用一个人了。”沈诺看着她，声音坚定。
君颜抬眼看他，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心头微动。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啊啊啊！摘面具了！并肩了！还‘以后不用一个人了’！诺诺好会！】
团子在沈诺意识海里激动得打滚，【颜颜脸好像有点红！我看到了！】
虽然连接不太稳定，但团子的八卦雷达依旧精准。
沈诺：“……”
他努力无视脑内的噪音。
君颜似乎也隐约感知到团子的躁动，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你之前用的枪法，还有对时机的把握，不像是新手。”
在她的视角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过诺诺了。
“在某个世界，做过一段时间法医，接触过相关训练。”沈诺简单解释，没有多说。
“法医？”君颜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倒是……挺适合你。”
她回想了一下沈诺穿着白大褂，冷静解剖尸体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反差。
“那个世界……”沈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我最后……有没有追上你？”
他指的是他恢复记忆后，决心追求她的承诺。
君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说呢？某个笨蛋连情书都写得像案情报告。”
沈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他想起来了！
在那个现代世界，他憋了几天终于写出一封自认为逻辑清晰、情感真挚的信，结果被君颜当场指出措辞僵硬、比喻不当，堪比尸检记录……
黑历史被当面提起，沈诺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君颜终于忍不住，唇角微微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瞬间冲淡了她周身惯有的冷冽。
沈诺看着她的笑容，一时怔住，连窘迫都忘了。
他好像……很久没看到她这样笑了。
“那个……我以后会改进的。”他有些笨拙地保证。
“嗯，我等着。”君颜收起笑容，但眼里的暖意未散，“不过现在，沈诺先生，我们该去处理正事了，堆积的情报和报告可不会自己消失。”
“是，长官。”沈诺下意识地应道，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新的合作，或者说，新的“并肩作战”，就在这种微妙而缓和的气氛中，正式开始了。
目标，是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腐朽世界。
而他们的感情，也在硝烟和阴谋的缝隙里，悄然生长。
接下来的几天，沈诺正式融入了“夜鸦”的核心层。
凭借在运输队任务中展现的能力和君颜的明确支持，他很快获得了其他成员的认可。
至少是表面上的。
他被分配了更多权限，可以查阅大部分内部情报，也开始参与日常的战术规划和人员调配。
此刻，他正和君颜以及另外两名核心骨干，“黑隼”和“暗影”，在简报室里分析着刚得到的情报。
“根据我们从马库斯那里得到的账本和存储器信息，”
暗影，一个精干瘦削、擅长情报分析的女人，指着光屏上的数据链说道，“维克多集团内部至少有三个高管牵扯进这种资产侵吞和非法交易，涉及金额巨大。而且，他们似乎和一个叫‘天穹生命’的生物科技公司走得很近。”
“天穹生命？”黑隼，那个身材魁梧、负责行动指挥的队长，皱起眉头，“那帮搞基因改造的疯子？他们想干什么？”
“账目上有几笔模糊的大额资金流向天穹生命名下的一个秘密研究所，”暗影切换光屏，显示出一个位于上层区边缘、戒备森严的建筑结构图，“研究方向不明，但马库斯的一个加密笔记里提到过‘样本’、‘适应性’、‘进化’之类的词。”
君颜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眼神冰冷：“看来不止是贪腐那么简单，维克多集团的高层，可能在和天穹生命进行某种危险的合作。”
她看向沈诺：“你怎么看？”
沈诺仔细看着光屏上的信息，沉吟道：“如果只是贪腐，事情反而简单。牵扯到生物科技，尤其是秘密研究，风险等级和不确定性会呈指数级上升。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以及……这和我们感受到的这个世界规则的‘腐朽’气息有没有关联。”
他的分析切中要害，黑隼和暗影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新来的，脑子确实好使。
“同意。”君颜点头，“暗影，继续深挖天穹生命和那个研究所的情报，特别是‘样本’的来源。黑隼，加强对上层区几个关键节点的监视，尤其是维克多集团和天穹生命高管们的动向。”
“明白。”
“是。”
两人领命离开，简报室里又只剩下沈诺和君颜。
“你觉得他们的研究会和世界规则有关？”君颜问沈诺。
“直觉。”沈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越接近这些信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越明显，神力恢复的阻滞感也更强了。”
君颜若有所思：“如果他们的研究触及了这个世界的本源，或者试图扭曲、窃取某种核心力量，确实可能造成规则紊乱和压制增强。”
她看向沈诺，“我们必须尽快搞清楚。”
“需要我做什么？”沈诺主动请缨。
“你先熟悉上层区的基本情况和势力分布。”
君颜调出上层区的三维地图，那里与下层区的破败截然不同，高楼林立，流光溢彩，仿佛另一个世界，“我们迟早要上去。
而且，维克多集团的年度慈善晚宴下周举行，那是个接触目标、获取情报的好机会。”
沈诺看着那繁华却冰冷的地图，点了点头。
他知道，接下来的舞台，将转移到那个光鲜亮丽，却可能更加危险的区域。
接下来的几天，沈诺埋头于上层区的资料中，同时也在据点内部的训练场加紧恢复和适应。
他的格斗技巧和枪法在神力辅助下进步神速，甚至让黑隼都有些刮目相看。
这天晚上，沈诺结束训练，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纸盒。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剪裁合体、面料昂贵的黑色礼服。
几乎同时，颈侧芯片传来君颜的信息：“试试合不合身，晚宴用。”
沈诺拿起礼服，指尖能感受到面料的细腻。
他换上礼服，站在房间唯一的镜子前。
礼服非常合身，将他修长挺拔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收敛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属于上流社会的矜贵与优雅。
【哇！诺诺你好帅！】团子适时地发出赞叹，【这要是让颜颜看到……】
他话音未落，房门被轻轻敲响。
沈诺打开门，君颜站在门外。
她也换下了平时的黑色作战服，穿着一件款式简洁却极具设计感的暗蓝色长裙，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清冷之中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明艳。
她看到穿着礼服的沈诺，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沈诺也被她的样子惊艳到，一时忘了说话。
两人站在门口，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最后还是君颜先回过神，她微微偏过头，语气尽量自然：“还不错。
看来尺寸没问题。”
“你也是。”沈诺看着她，由衷地说，“很漂亮。”
君颜耳根微热，没接话，只是递给他一个文件夹：“这是晚宴的邀请函和我们伪装的身份资料。你是我名义上的‘远房表弟’，刚从海外留学归来，记住你的新名字和背景，别露馅。”
沈诺接过文件夹，翻开看了看。
身份设定得很周全。
“我们以什么目的参加晚宴？”他问。
“接触维克多集团的董事之一，劳伦斯·维克多。”
君颜说道，“他是马库斯背后可能的支持者之一，也是与天穹生命往来最密切的高管。我们需要确认他与那些非法交易的关联程度，并尝试获取更多关于研究所的信息。”
“明白。”
“明天下午出发，今晚早点休息。”君颜说完，转身离开，步伐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
沈诺看着她略显匆忙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礼服，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有戏！绝对有戏！】团子在脑内起哄，【诺诺，趁热打铁啊！】
沈诺无奈地关上房门，将团子的噪音隔绝在外。
但他心里清楚，看似冰冷的任务背后，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这场即将到来的晚宴，或许不仅仅是情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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