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亲王请求巡视西北的奏折,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冷水,在朝堂上炸开了锅。
支持者以“稳固边防、安抚军心”为由,言之凿凿;反对者则痛斥其“包藏祸心、觊觎军权”,措辞激烈。
双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将年世兰案引发的余波彻底引向了前朝权力的争夺。
皇帝高坐龙椅,面色沉静地听着下面的争论,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显露出内心的波澜。
他何尝不知敦亲王的野心?
但西北局势确实微妙,年羹尧旧部盘根错节,若处理不当,恐生变故。派敦亲王去,是纵虎归山;不派,又恐真如其所言,军心不稳。
退朝后,皇帝独留了几位心腹重臣在养心殿议事,其中也包括了沈眉庄的父亲,一向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吏部侍郎沈自山。
“众爱卿,对敦亲王所请,有何高见?”皇帝摒去左右,开门见山。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一时沉默。最终还是沈自山率先开口,他声音沉稳,不带丝毫谄媚:“皇上,臣以为,西北军务关乎国本,确需慎重。”
“敦亲王身为皇叔,主动请缨,其心可嘉,但其过往行事,亦不免令人疑虑。眼下年氏案未完全查明,若此时让亲王离京掌兵,恐非万全之策。”
另一位老臣附和道:“沈侍郎所言极是。老臣以为,可派一稳重干练、对皇上忠心不贰的将领前往整顿,同时加强京城防务,以防不测。”
皇帝不置可否,目光扫向其他人。
有人支持派遣敦亲王以安其心,也有人建议另选良将。争论半晌,未有定论。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此事容朕再想想。你们都退下吧。沈爱卿留一下。”
待众人退去,殿内只剩下皇帝和沈自山。
皇帝走下御座,语气缓和了许多:“沈爱卿,方才人多口杂,朕想听听你的实话。你觉得,年世兰一案,是否还有隐情?”
沈自山心中凛然,知道皇帝这是将前朝后宫联系在了一起思索。他谨慎答道:“皇上,后宫之事,臣不敢妄议。”
“但臣以为,黄规全徒弟死得蹊跷,冷宫流言又起,这些都说明案件背后或许并不简单。”
“皇上圣明烛照,细加查证,必能水落石出。”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西北之事,臣还是那句话,稳定压倒一切。无论派谁去,确保军权牢牢掌握在皇上手中,才是根本。”
皇帝深深看了沈自山一眼,点了点头:“爱卿忠心可鉴,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沈自山的话,虽未明指敦亲王,但“稳定”和“军权在握”这两个核心点,无疑深深触动了皇帝。他不能冒险让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人,染指军队。
而就在前朝为西北之事争论不休时,后宫之中,另一场“暗度陈仓”也在悄然进行。
钟粹宫内,年玉柔的“病”渐渐“好转”,偶尔能在宫女搀扶下到院中散步。
这一日,太医前来请平安脉,来的正是太医院一位姓赵的太医,此人医术平庸,却最是懂得察言观色,攀附权贵。
诊脉过后,赵太医照例说了一些“胎象渐稳,仍需静养”的套话。
年玉柔让贴身宫女取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赵太医手中,柔声道:“有劳赵太医近日辛苦。本主身子不便,宫中又多有闲言碎语,心中实在不安。这点心意,还请太医笑纳,日后本主,还需太医多多照拂。”
赵太医捏着荷包的重量,心中狂喜,脸上却做出惶恐状:“小主言重了,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年玉状似无意地叹息道:“说起来,本主与那废妃年氏,虽同出一族,却从未有过深交,如今她犯下大逆之罪,连累本主也遭人猜忌,真是……唉。也不知她在冷宫中,是何光景,可曾悔过?”
赵太医闻言,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小主仁善。冷宫那种地方,岂是人待的?听说年庶人进去后,很是吃了些苦头,不过……近来似乎安静了些,也不知是认命了,还是……”
他话说一半,留了余地,观察着年玉柔的脸色。
年玉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随即又换上悲悯神色:“到底是曾享尽荣华的人,落到这步田地,也是可怜。”
“赵太医,你偶尔去冷宫请脉时,若方便,也……稍稍关照一二吧,毕竟,她也曾是皇上的妃嫔。”说着,又示意宫女添了一份赏银。
赵太医心领神会,这“关照”自然不是真的关照,而是让他去探探年世兰的虚实,看看她是否还有反抗之力,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他连忙躬身:“小主放心,微臣明白,定会‘尽心尽力’。”
这一幕“仁善主关怀落魄族姐”的戏码,演得滴水不漏。
年玉柔通过赵太医,不仅打探了冷宫消息,更是在皇帝和太后可能听到的风声里,塑造了自己顾念旧情、心胸宽广的形象。
与她之前指证年世兰时的“大义灭亲”看似矛盾,实则更进一步洗清了自己与年世兰“同谋”的嫌疑。
而碎玉轩这边,甄嬛也并未放松。槿汐依计行事,果然让章弥院判在皇帝再次秘密询问时,“偶然”想起,当年太医院药材入库出库记录似乎有些模糊,管理也曾有过短暂混乱,或许……
或许除了年世兰,还有其他高位妃嫔可能以各种名目调用过那些药材,只是时间久远,记不真切了。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像一颗种子,在皇帝心中发了芽。
高位妃嫔?除了年世兰,还有谁?皇后已故,端妃深居简出,华妃……难道当年还有别人?
同时,关于“冷宫附近有神秘人传递消息”的风声,也经由槿汐巧妙安排,传到了沈眉庄耳中。
沈眉庄闻讯,心中震惊更甚,她立刻意识到,这绝非空穴来风。
有人在利用冷宫做文章!她不动声色,加派了心腹人手,暗中留意冷宫及各宫可疑人等的动向,特别是与钟粹宫、敦亲王府可能有牵连的。
紫禁城仿佛一个巨大的舞台,台前是朝臣的争论、妃嫔的请安、皇帝的烦忧,幕后却是无数暗线交织,情报传递,阴谋酝酿。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皇帝在养心殿批阅奏折,看到敦亲王又一封言辞恳切请求为国分忧的折子,烦躁地将其掷于一旁。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前朝后宫,看似两处,实则一体。年世兰的案子,就像一根导火索,不仅点燃了后宫的积怨,更引燃了前朝权力的火药桶。
他现在必须做出决断,一个关乎江山安稳的决断。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冷宫中的年世兰,正对着一小碗馊掉的冷饭,眼神空洞。
她不知道外面因为她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也不知道自己已成多方势力角逐的焦点。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命运的齿轮,似乎又开始缓缓转动了。
她摸了摸怀中那个冰凉的小瓷瓶,沈眉庄清冷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沈眉庄……你到底是友是敌?”她低声自问,却没有答案。
窗外,一声闷雷滚过天际,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要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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