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技术中队办公室。
“头儿！你快来看这个！”年轻的技术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猛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脸色煞白。
支队长赵伟刚熬了个通宵，眼睛里布满血丝，闻声皱着眉头走过去：“慌什么？天塌了？”
当他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那份文档像一份冰冷的死亡名录，详细罗列了七起尚未发生，或者更准确地说，尚未被发现的谋杀案，以及……三起沉积多年、已被视为悬案的陈年旧案线索，其中就包括副局长陈国栋女儿失踪案！
“这……这是什么？剧本？恶作剧？”赵伟的声音干涩。
“发送路径查不到，加密级别高得离谱。”技术员咽了口唾沫，“而且，里面提到的‘未来’案件，手法细节……太专业了，不像是编的。还有陈局女儿那件事，里面提到的一个物证埋藏点，只有极少数内部人员当年参与排查时可能知道范围，但这份邮件指出的位置……精确到了米。”
办公室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绝不是简单的恶作剧。最大的可能性浮现在每个人心头——挑衅！来自一个极度熟悉警方办案流程，甚至可能了解内部信息的凶手的，赤裸裸的挑衅！
“查！动用一切手段，给我查出这个发信人！”赵伟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因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发抖，“同时，邮件里提到的所有地点，尤其是那些‘未来’的作案现场，给我安排人手，暗中布控！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活腻了！”
警局内部的气氛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而此刻的叶辰，正平静地走过离家不远的一个街口。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街角那家即将在“预言”中发生命案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以及马路对面一辆贴着深色车膜的厢式货车——那里面，坐着正在执行秘密监视任务的同事。
他知道警方的反应，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他更清楚，警方的布控存在时间差和视野盲区。而他要做的，不是在凶手作案时“恰好”出现阻止，那样太被动，也容易引火烧身。他要在凶手最放松、最自以为安全的时候，人赃并获。
时间，指向邮件中预言的，代号“收藏家”的连环杀手第一次作案的前夜。地点，东区一栋待拆迁的废弃工厂办公楼。
叶辰利用对这片区域地形和警方巡逻规律的熟悉，如同幽灵般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从一条连城市规划图上都未必标注的小巷潜入，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那栋弥漫着铁锈和霉味的三层小楼。他选择了一个既能俯瞰凶手预定作案房间（二楼西侧办公室），又便于隐藏和观察出入口的杂物间，静静蛰伏下来。
灰尘在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中飞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凌晨两点刚过，楼下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还有重物拖拽的摩擦声。
叶辰的心跳平稳如常。他调整了一下手套的位置，握紧了手中一根从工地捡来的、趁手的短铁棍。
脚步声在二楼停顿，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轴发出的细微“嘎吱”声。西侧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瘦高身影，拖着一个硕大的帆布袋，走了进去。他反手关上门，但没有立刻开灯，似乎是在适应黑暗，也像是在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寂静。
几分钟后，手电筒的光束在房间里亮起，隐约传来塑料布被铺开的窸窣声，以及金属工具被一件件取出、放在上面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就是现在。
叶辰如同一只捕猎的黑豹，从藏身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滑出。他没有选择破门而入制造声响，而是利用前世记忆中这扇老旧房门锁舌结构简单的缺陷，用一截细铁丝，在几秒钟内悄无声息地拨开了门闩。
“收藏家”正背对着门口，弯腰整理着他那套“宝贝”工具，嘴里甚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完全沉浸在即将开始的“艺术创作”的愉悦中。
直到叶辰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冰冷的铁棍抵住了他的后颈。
“别动。”叶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幽冥的寒意，“警察。”
“收藏家”的身体瞬间僵硬，手猛地向放在旁边的一把寒光闪闪的解剖刀摸去。
但叶辰的动作更快！铁棍向下一压，同时一脚踹在对方腿弯处。“收藏家”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没等他挣扎，叶辰已经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动作娴熟地抽出其腰间的皮带，将他的双手反剪，死死捆住。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十秒。
叶辰这才直起身，走到墙边，摸索着拉下了灯绳。
昏黄的白炽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中央铺开的巨大塑料布上，整齐陈列着绳索、胶带、各种型号的刀具、锤子、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电锯。旁边的帆布袋敞开着，露出里面一些女性衣物和……一捆新的塑料布。
“你是谁？！”被制住的“收藏家”扭过头，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他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是如何找到这里，如何突破他自认为万无一失的防范的？
叶辰没有回答。他走到房间角落，在一个堆积着废料的破旧木箱前停下，伸手进去摸索了片刻，再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巧的、锈迹斑斑的蝴蝶发夹。
发夹的样式很旧了，但在灯光下，依然能看清上面褪色的彩漆。
看到这个发夹的瞬间，被压在地上的“收藏家”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低沉的呼喝和手电光柱的晃动。
“警察！不许动！”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四五名全副武装的刑警冲了进来，枪口瞬间指向房间内的两人。
为首的正是支队长赵伟。当他看清房间内的景象时，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塑料布上那些明显是作案工具的物件，被专业手法制服、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嫌疑犯，以及，那个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捏着一个旧发夹，神情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年轻人。
“叶……叶辰？”赵伟认出了这张属于“自己人”的脸，但眼前的场景让他大脑一时宕机，“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辰将手中的蝴蝶发夹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赵队，”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冲进来的每一位同事震惊的脸，最后落在赵伟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汇报一项日常工作，“嫌疑人，‘收藏家’，已控制。作案工具都在这里。另外……”
他的声音顿了顿，指向桌上的那个发夹。
“这是十年前，陈局女儿失踪时，戴在头上的那个。”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发夹上，然后又猛地转向地上那个面如死灰的嫌疑犯，最后，齐刷刷地落在叶辰身上。
震惊、疑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每一张脸上交织。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市局。
当副局长陈国栋跌跌撞撞地冲进刑侦支队办公室时，叶辰刚刚做完初步笔录。陈国栋甚至没来得及换下家居服，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放在赵伟办公桌上、已经被物证袋封存起来的那个蝴蝶发夹。
这位以铁腕和冷静着称的老警察，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他一步步走过去，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物证袋，却在半空中停滞，最终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十年积压的痛苦、绝望，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弱的光。他看向被刑警们围在中间的叶辰。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身份的质疑，陈国栋几步上前，一把握住叶辰的手，那双曾经坚定有力的大手，此刻冰冷而颤抖。
“孩子……叶辰……”他的声音哽咽，泪水终于冲破堤坝，滚落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谢谢……谢谢你……”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叶辰任由陈国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他能感受到那份几乎要将骨骼捏碎的力度，以及其中蕴含的滔天情绪。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只有近处几人能听到的、平静到近乎疏离的语气，轻声说道：
“陈局，不用谢我。”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又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众人，看向了某个遥远而虚无的所在。
“我只是……一个知道得太多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周围几名靠得最近的刑警心中，漾开了层层叠叠的、冰冷的涟漪。
知道太多？知道什么？怎么知道的？
没人把这听起来像是胡言乱语的话当真。或许，这只是年轻人在巨大压力和功绩面前，一种不合时宜的、故弄玄虚的谦辞？或者，是长期卧底、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恍惚？
赵伟皱了皱眉，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走上前拍了拍叶辰的肩膀：“好了，叶辰，你累坏了。先回去休息，详细情况我们明天再谈。”
叶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脱离了人群的包围，向办公室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的视线，似乎无意地扫过了办公室角落，那个一直沉默地整理着文件、名叫孙磊的老刑警。
孙磊对上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带着点关切的笑容。
叶辰的嘴角，也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的微小弧度。
他知道孙磊。或者说，他知道不久之后，孙磊将会因为另一个案件——警局内部信息泄露案——而被挖出的“内鬼”身份。他还知道，昨天，孙磊刚刚给他的妻子买了一份生日礼物，是一条价格不菲的钻石项链，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家卧室抽屉的最底层。
那份礼物的收据，此刻就在叶辰的口袋里。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目光，平静地走出了办公室，将身后的震惊、狂喜、疑惑、以及那刚刚开始滋生、尚未被人察觉的深深寒意，统统关在了门内。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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