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在夜色下奔腾咆哮,对岸南疆的群山如同蛰伏的巨兽,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与雾气之中。商队在河滩高地扎营,篝火的数量比往日多了几处,跳动的火焰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湿冷与凝重。护卫们的警戒范围扩大了一倍,暗哨一直布到了河岸边的乱石滩,所有人的神色都绷得紧紧的,仿佛对岸随时会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墨先生给我的那块黑色令牌,被我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与无字天书和雷击木牌放在一起。三样东西挨着,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共鸣般的悸动,让我既感安心,又隐隐不安。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河面上还笼罩着乳白色的浓雾。墨先生依旧准时将我带到营地边缘一处更为僻静的河湾巨石之后。这里水声轰鸣,反而能掩盖一些动静。
“南疆瘴疠之地,邪祟滋生,寻常武艺难有作为。你身负雷罡,乃破邪利器,须尽快掌握自保之力。”墨先生开门见山,语气比往日更加严肃,“今日,我传你‘引雷诀’第一重——‘聚气化雷’的基础行功路线。此法凶险,稍有差池,雷罡反噬,轻则经脉灼伤,重则修为尽废,甚至危及性命。你需谨记每一步要领,绝不可有半分急躁。”
我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郑重应道:“是,墨先生。”
墨先生让我盘膝坐在平整的巨石上,五心向天(头顶心、两手心、两脚心)。他站在我身侧,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隆隆水声,直接印入我的脑海。
“意守丹田,沉心静气。摒弃杂念,想象丹田如混沌鸡子,内蕴一点先天雷火之精。”他一边说,一边伸出食指,指尖泛起微不可察的白芒,隔空点向我小腹丹田位置。一股温和却带着指引性的凉意透体而入,帮我迅速定位并稳定了意念。
我依言照做,努力将意念沉入那一片混沌的感知中,去寻找那丝微弱却独特的“雷火之精”。有了前几日的练习,这次我很快便捕捉到了那一点混合着温热与冰凉的悸动源点。
“很好。”墨先生赞许一声,继续引导,“现在,以意引气,极其缓慢,如春蚕吐丝,引导此缕雷罡之气,出丹田,沿任脉上行,过膻中,至璇玑穴。”
这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之前我只是引导气息在体内自然流转,从未尝试过如此精细地控制它沿着特定路线运行。那丝雷罡之气极为“活泼”,意念稍有不稳,它便像受惊的游鱼般四处乱窜,带来一阵阵针刺般的麻痒和灼热感。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额头瞬间布满细汗,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包裹着它,一点点向上推动。
过程缓慢而艰难。好几次,气息在膻中穴附近失控,猛地散开,冲击得我胸口一阵憋闷,喉头腥甜,险些吐血。每次失控,墨先生都会及时隔空点出一指,一股清凉的气息如同堤坝般将散乱的雷罡强行约束,导回正轨。
“凝神!意到气到,不可有片刻松懈!记住气息流过经脉的灼热轨迹,那是雷罡运行的路径烙印!”墨先生的喝声如同警钟,在我即将失守时响起。
我咬紧牙关,凭借着一股倔强和求生欲,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不知过了多久,那缕顽劣的气息终于颤颤巍巍地、极其缓慢地,按照指引流过了膻中,抵达了锁骨之间的璇玑穴。
“停!”墨先生低喝,“璇玑乃气息交汇之枢,亦是雷罡外放之门户之一。于此穴温养片刻,感受雷罡积聚之势,但绝不可令其冲关!”
我依言停下,意念牢牢锁住璇玑穴中那团变得活跃且微微发热的气息。我能感觉到,就这么一小段路程,这缕气息似乎凝练了一丝,蕴含的力量也隐约强大了少许,像是一颗微小的火星,在穴窍中静静燃烧。
“接下来是关键。”墨先生语气凝重,“引气下行,归入丹田,完成一个小周天。下行之路,经玉堂、中庭、巨阙,至关元,再回丹田。此段路径靠近心脉,须更加谨慎,稍有偏差,雷火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我心中一紧,更加不敢大意。引导气息下行,比上行似乎更难控制。那雷罡之气变得有些“沉重”,下行时带着一股下坠之势,意念稍弱,它就可能失控加速,直冲心脉所在的中庭、巨阙等穴。
我几乎是耗尽了全部心神,意念如同最纤细的丝线,死死缠绕着那缕气息,控制着它如同滴露般,一滴一滴,缓慢地流过一个个要穴。每过一个穴位,都能感觉到一阵明显的灼热和膨胀感,仿佛穴位被强行撑开。尤其是经过中庭穴时,距离心脏极近,那灼热感让我心跳加速,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随时可能引火烧身。
汗水浸透了我的衣衫,身体微微颤抖,但我死死坚持着。终于,那缕气息艰难地流过关元穴,如同倦鸟归巢般,缓缓沉入了丹田之中。
就在气息完全回归丹田的刹那——
“嗡!”
我浑身猛地一震!丹田内那一点雷火之精仿佛被注入了活力,骤然明亮了数倍!一股比之前精纯、凝练得多的暖流(其中夹杂着清晰的酥麻感)自行运转起来,瞬间流遍刚才行功的路径,所过之处,经脉传来一阵舒畅的温热感,仿佛被温水洗涤过一般!
同时,我右手食指指尖,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电火花,“噼啪”一声,在指尖一闪而逝!将空气都电离出一丝淡淡的焦糊味!
我成功了!我完成了第一个小周天!并且引动了雷罡外显!
我激动地睁开眼睛,看向墨先生,眼中充满了欣喜。
墨先生脸上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但旋即收敛,严肃道:“不错,第一次完整行功便能引气归元,甚至微有外显,天赋确属上乘。但切莫自满!你方才行功,意念紧绷如弦,气息运行滞涩不堪,险象环生,全靠我外力护持才侥幸成功。距离‘意动气随,圆转自如’的境界,还差得远。”
他指着地上那几乎看不见的焦痕:“此等微末电火,连点燃枯草都难,遑论克敌?修炼之道,如履薄冰,今日只是开端。往后每日,需勤加练习,直至无需意念刻意引导,气息亦可自行沿此路线运转无碍,方算初成。”
“另外,”他语气转为严厉,“记住!未得我允许,绝不可擅自尝试冲击更多穴位或更复杂的行功路线!更不可在心神不宁、气息不稳时强行练功!否则,雷罡反噬,神仙难救!今日起,你每次练功,我或老姜会在旁护法,直至你真正掌握基础。”
我心中一凛,连忙点头称是,刚才行功过程中的几次险情还历历在目,深知墨先生绝非危言耸听。
接下来的几日,商队一直在河岸边徘徊,寻找安全渡河的地点。而我,则每日在墨先生或老姜的严密监护下,重复着“聚气化雷”基础周天的练习。
过程依旧枯燥而艰难。每一次意念引导,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气息的活泼、经脉的脆弱、行功路线的精确,无一不在考验着我的耐心和专注力。有好几次,我因为白日里看到对岸诡异的鸟群或是听到护卫讨论南疆的可怕传说而心神不宁,晚上练功时险些酿成大祸,气息在中庭穴附近狂暴乱窜,胸口如同火烧,幸亏墨先生及时出手,才将暴走的雷罡压制下去,但我也因此虚弱了整整一天。
然而,付出的汗水与承受的风险,也带来了回报。我对那缕雷罡之气的控制越来越熟练,行功速度逐渐加快,气息也越发凝练。指尖偶尔迸发的电火花,从几乎看不见,变成了清晰可见的淡蓝色丝线,虽然依旧微弱,却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力量的增长。
更重要的是,随着雷罡之气的壮大和对基础符文的初步理解,我脑海中那些来自石室的破碎信息,似乎开始有了一丝丝模糊的串联。偶尔在练功入定之时,会有一两个残缺的、与雷霆或镇煞相关的符文意象一闪而过,虽然无法理解,却让我对那所谓的“镇煞箓”传承,产生了更深的向往和敬畏。
这一日黄昏,探路的护卫终于带回消息,在下游十里处发现一处水势相对平缓的河滩,或许可以尝试渡河。
墨先生下令,明日清晨,全力渡河。
夜幕降临,对岸南疆的群山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狰狞。我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而我这点微末的雷罡,能否在接下来的险境中护住自己和爹,还是未知之数。
我握紧了胸口的木牌和令牌,感受着丹田内那缕温热的气息,心中既有恐惧,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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