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冰冷粘稠的深渊,挣扎了许久,才终于冲破黑暗的束缚。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尤其是脑袋,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篝火跳动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爹那张写满疲惫与担忧的脸,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但看到我醒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欣喜。
“劫子!你感觉怎么样?”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我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爹连忙将水囊凑到我嘴边,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生机。我贪婪地喝了几口,才感觉缓过气来。
“疼……浑身都疼……”我虚弱地呻吟,感觉身体像是被拆散了重新拼凑起来,没有一处不痛。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爹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
墨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他俯身再次搭上我的脉搏,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我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神魂震荡,经脉亦有轻微灼伤。那股力量远超你目前的承受极限,强行引动,无异于引火烧身。幸好你体质特殊,又有雷击木牌护持心脉,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我心有余悸,回想起河滩上那股不受控制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依旧阵阵后怕。
“我……我控制不住它……”我声音带着哭腔和迷茫。
“无主之力,如同野马,驯服之前,反伤其主。”墨先生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当务之急,是让你重新掌控体内残存的雷罡之气,理顺经脉,否则淤积的雷火之气会持续侵蚀你的根基。”
接下来的几天,商队在丛林中缓慢前行,而我则开始了更为艰难和危险的恢复与修炼。
每日扎营后,墨先生都会在营地外围寻一处相对安静之地,亲自为我疏导气息。过程远比之前的基础练习凶险百倍。
我盘膝而坐,努力凝神内视。丹田处,那缕原本温顺的雷罡之气,此刻变得异常“暴躁”,像是一团失控的静电,在经脉中乱窜,所过之处带来阵阵针刺般的灼痛。而更多不受控制的、更加狂暴的雷火余烬,则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几条主要经脉的节点处,阻碍气息流通,不断散发着破坏性的热力。
“意守丹田,以念为缰。”墨先生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如同定海神针,“不要试图强行驱散那些雷火余烬,你现在的力量做不到。先引导你所能控制的那缕主气,以最缓慢的速度,按照‘聚气化雷’的路线运行,用其本身的力量,一点点温养、疏通被淤塞的经脉。”
我依言尝试,但过程极其痛苦。意念如同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缠绕着那缕“暴躁”的主气,引导它流向第一条被淤塞的经脉——手太阴肺经。当气息触及淤塞节点时,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在了最敏感的神经上!
“呃!”我忍不住痛哼出声,身体剧烈一颤,额头瞬间布满冷汗。那淤塞的雷火余烬激烈反抗,与引导而来的雷罡之气猛烈冲突,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稳住!紧守灵台!感受冲突中的‘势’,找到雷火余烬的薄弱之处,以点破面!”墨先生低喝,同时隔空一指点在我后背灵台穴,一股清凉柔和的气息透入,如同润滑剂般,稍稍缓解了那剧烈的冲突,并护住我的心脉不被灼伤。
我咬紧牙关,嘴唇咬出了血印,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痛苦的冲突中。一次,两次……每一次引导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失败,剧痛,几乎要放弃,但在墨先生不容置疑的指导和爹在一旁担忧的注视下,我又一次次重新凝聚意念。
汗水浸透了衣衫,身体因为剧痛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而不停颤抖。有好几次,我气息引导失误,那缕主气险些被淤塞的雷火余烬反噬同化,变得更加狂暴,冲击得我喉头腥甜,险些再次吐血昏迷,全靠墨先生及时出手才稳住局面。
修炼的危险,远不止于此。南疆丛林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一次,我正在全神贯注地引导气息,一条色彩斑斓、筷子粗细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头顶的树藤上垂落,猩红的信子几乎要触到我的额头!若非一旁护法的老姜眼疾手快,用飞刀将其钉死在树上,后果不堪设想。还有一次,一阵突如其来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瘴气飘过,我吸入少许,顿时头晕目眩,气息差点彻底失控,幸亏墨先生早有准备,点燃了特制的驱瘴草药。
就在这种内外交困、险象环生的环境下,我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墨先生的护持,艰难地砥砺着。五天过去,我终于勉强将手太阴肺经的淤塞疏通了大半,那缕主气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反复锤炼,虽然总量未见增长,却变得凝练、温顺了许多,运行起来不再那么滞涩痛苦。
这一日傍晚,我终于完成了一次完整的小周天运行,虽然速度缓慢,经脉依旧隐隐作痛,但气息流转已无大碍。收功之后,我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淡淡焦糊味的浊气,感觉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随时可能爆裂的失控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却通透的轻松感。
我抬起右手,意念微动,指尖“噼啪”一声,窜起一道比头发丝略粗、稳定而清晰的淡蓝色电火花,持续了约莫一息时间才消散。
墨先生看着那缕电火花,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不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此一劫,你对雷罡之气的掌控力,反而精进了一丝。但切记,力量之道,如履薄冰,戒骄戒躁,方是正途。”
爹也终于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虽然依旧难掩憔悴。
然而,我们都清楚,这丛林的砥砺,才刚刚开始。更大的危险,或许就潜藏在前方更加浓重的迷雾之中。商队的补给日益减少,伤员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而墨先生眉宇间的凝重,一日胜过一日。
我们就像一叶孤舟,航行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南疆丛林里,不知彼岸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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