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从仓库的西侧墙根下传来。
那声音，像是有人用一把巨锤，狠狠砸在了大楼的基座上。
整个一楼，都为之剧烈一震。
爆炸产生的狂暴冲击波，夹杂着钢珠、碎石和血肉，贴着地面横扫开来。
那个刚刚被凿开的窟窿，成了最佳的宣泄口。一股混合着血腥味和焦糊味的黑色浓烟，猛地从洞口倒灌进二楼，呛得李默和钱虎等人连连后退，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妈的，这帮狗日的，炸药威力真不小！”钱虎抹了一把被熏得漆黑的脸，心有余悸地说道。
他知道，刚才爆炸的，不只是那两颗手榴弹。
肯定还引爆了日军工兵已经安装好的一部分炸药！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默爷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
“看看下面什么情况！”李默屏住呼吸，等烟雾稍散，立刻凑到窟窿边，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已是一片狼藉。
墙根处被炸出了一个不大的坑，十几名日军工兵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七零八落地躺在血泊之中，早已不成人形。
那几个装满炸药的木箱，也被掀翻在地，里面的黄色炸药块散落一地。
危机，解除了！
“干得漂亮！”
“哈哈！默爷牛逼！”
跟过来的几个士兵，看到这一幕，顿时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他们看向李默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在这个地狱里，这个男人，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然而，李默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不对劲。”他低声说道。
“默爷，怎么了？鬼子不都炸死了吗？”钱虎不解地问。
“你看外面。”李默指了指远处。
钱虎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远处的日军阵地上，第二波进攻的士兵，在丢下上百具尸体后，已经再次退了回去。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平静。
没有炮击，没有冲锋，甚至连零星的冷枪都消失了。
数千名日军，就像退潮的海水，迅速缩回了他们的阵地。
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硝烟，证明着刚才那场血战的真实。
“他们……撤了？”钱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放弃了？”
“放弃？”李默冷笑一声，“你觉得藤田进那种疯子，会放弃吗？”
“那他们这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默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两轮冲锋都失败了，连爆破组都被我们端了。按理说，接下来应该是更疯狂的报复，比如新一轮的重炮轰击。”
“但是现在，他们却安静得像一群死人。”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李默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在准备一种，我们绝对想不到，也绝对扛不住的，最终手段！”
最终手段？
钱虎的心，咯噔一下。
比重炮和人海冲锋，更可怕的手段？
那会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如同鬼魂哭嚎般的破空声，从远处的天边传来！
这声音，和之前重炮炮弹的呼啸完全不同！
它更尖，更细，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感！
“咻——咻——咻——”
数十个拖着惨绿色尾迹的黑点，划破天际，朝着四行仓库飞来！
李默的瞳孔，骤然缩紧！
作为一名来自21世纪的军事爱好者，他瞬间就认出了那是什么！
毒气弹！
是装填了糜烂性毒剂或窒息性毒剂的化学炮弹！
这帮丧心病狂的畜生，在常规手段失效后，终于撕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动用了这种被国际公约明令禁止的，最卑鄙、最无耻的武器！
“防毒面具！！”
李默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所有人！戴上防毒面具！快！！”
他的吼声，像一道闪电，劈醒了所有还在发愣的士兵。
防毒面具？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那些被他们从日军尸体上扒下来，一直当成累赘的“猪嘴”！
“快！找防毒面具！”
“我的呢？我的放哪了！”
一瞬间，整个仓库乱成一团。
士兵们疯了一样地翻找着自己的装备。
有的士兵动作快，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帆布袋，手忙脚乱地掏出面具，往自己头上一套。
有的士兵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满头大汗，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转。
“轰！”
第一发毒气弹，落在了仓库前的空地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爆裂声。
一股黄绿色的，带着刺鼻杏仁味的烟雾，从弹坑中迅速弥漫开来！
紧接着！
“轰！”“轰！”“轰！”
几十发毒气弹，如同雨点般，砸在了四行仓库的周围，甚至有几发直接从那些巨大的破口中，飞进了仓库内部！
黄绿色的毒雾，瞬间笼罩了整个仓库！
“咳咳……咳咳咳！”
一名还没来得及戴上面具的年轻士兵，只是吸入了一口，立刻就感觉喉咙像是被火烧一样，双眼刺痛，泪流不止。
他痛苦地捂着脖子，跪倒在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出现红肿和水泡。
“啊——！救我！救我！”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水……给我水……”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那些没有找到防毒面具，或者面具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损坏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他们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哀嚎，用指甲在自己的脖子和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这景象，比刚才枪林弹雨的战场，恐怖一百倍！
“不要慌！把受伤的弟兄拖到楼上！越高越好！”
李默戴着防毒面具，声音因为面罩的阻隔而显得沉闷而失真。
他知道，这些黄绿色的毒气，大概率是芥子气或者氯气，它们的密度比空气大，会向低处沉降。
“钱虎！清点人数！看看我们有多少面具！”李默一把抓住同样戴着面具，正手足无措的钱虎，大声吼道。
钱虎被吼得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带着人开始在毒雾中穿梭，清点情况。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一个让所有人心脏都坠入冰窟的结果。
他们之前缴获和收集到的日军防毒面具，一共只有不到一百五十个！
这意味着，还有将近二十名士兵，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防护！
而现在，这二十多名士兵，大部分已经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战斗力，甚至生命垂危。
还有一些士兵的面具，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弹片击穿，也出现了中毒的症状。
“默爷……怎么办？”钱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他看着那些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弟兄，心如刀绞。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选择留下来死战的弟兄啊！
李默的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预料到了日军会无所不用其极，但他没想到，毒气攻击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
他的目光扫过一楼和二楼。
黄绿色的毒雾，已经像浓汤一样，充满了每一个角落。
即使戴着防毒面具，长时间待在这里，过滤罐也会很快失效。
硬扛，是等死。
怎么办？
李默的目光，猛地抬起，看向了头顶。
那个被150毫米重炮，轰出来的，贯穿了五楼和四楼楼顶的巨大窟窿！
风！
有风从那里灌进来！
“所有人！放弃一楼和二楼！”
李默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全部退到四楼和五楼去！”
“什么？”钱虎大惊，“默爷，我们好不容易把楼梯堵死，现在上去？那不是把下面的大门，直接让给鬼子了吗？”
“不让也得让！”李默的声音，斩钉截铁。
“毒气都沉在下面！我们待在这里，就是等死！只有到楼上通风的地方去，我们才有活路！”
“可是鬼子冲进来怎么办？”
“让他们冲！”李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骇人的厉色，“我就是要让他们冲进来！”
他一把拉住钱虎，指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日军工兵留下的炸药块。
“看到那些东西了吗？”
“把它们，还有我们所有的手榴弹，都给我搬到三楼的楼梯口！”
“鬼子不是喜欢进来吗？那我们就给他们准备一份，谁也想不到的‘欢迎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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