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塔顶的风，带着金属的寒意，吹拂着卫砚舟一丝不苟的军装衣角。
他面前的虚拟光幕上，一行行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最终定格在一张能源消耗图上。
图表平滑得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镜面，没有一丝波峰，没有一点异常。
黎未的个人实验室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能源消耗稳定得堪比教科书范例，规律到仿佛是人工智能在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支持系统。
卫砚舟身后的副官低声报告：“长官，数据没有任何问题。符合一个c级学员进行基础理论研究的正常能耗标准，甚至……比标准还要低一些，非常节能环保。”
节能环保？
卫砚舟的指尖在冰冷的栏杆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当然知道这数据“没问题”，问题就在于它太没问题了。
一个刚刚搞出“笑声共振器”这种野路子发明，还拿了满分创新战术的人，她的实验室会如此风平浪静？
这不科学。
这比黎未在食堂高呼“咸鱼是宇宙第一美食”还要不科学。
“这不是‘没问题’，”卫砚舟的声音冷得像监控塔外的寒风，“这是‘被处理过’的问题。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会用一百个无意义的真相来掩盖一个谎言。而一个顶级的伪装者，会把谎言修饰得比真相还真。”他调出黎未在测试中那段惊世骇俗的笑声录音，和她今天在食堂发癫的录像，并排放在一起。
一边是精准到毫秒级的情绪引导与战术执行，另一边是毫无逻辑、堪称行为艺术的抽风表演。
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却指向同一个矛盾的核心。
“她不是精神紊乱，”卫砚舟得出结论，眼神锐利如鹰，“她在用一种极度高调的方式，维持一种极度低调的人设。她想让我们所有人都相信，她只是个脑子搭错线的疯子，一个靠运气上位的沙雕。”
副官一脸懵逼：“啊？长官，您的意思是……她在演我们？”这操作也太骚了吧！
谁会用自毁形象的方式来隐藏实力？
这不等于为了藏一瓶茅台，直接把整个酒窖给炸了吗？
“通知技术部，建立‘黎未’专项数据模型，”卫砚舟没有理会副官的震惊，命令简洁而清晰，“放弃常规能源扫描。从现在开始，转为监控她实验室周围一千米内所有的空间量子跃迁、以及非规整信息流。她以为自己清理了痕迹，但只要她还在使用光脑，还在连接学院内网，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天衣无缝。”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黎未，就像深海中披着滑稽小丑鱼外衣的巨型利维坦。
她越是扑腾得欢快，水面下的阴影就越是庞大得令人心悸。
与此同时，黎未的宿舍兼实验室内，她正瘫在人体工学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演傻子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她一边揉着自己笑到僵硬的脸颊，一边看着手腕上那块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掉漆的“咸鱼伪装器”，内心疯狂吐槽，“早知道当显眼包的代价这么大，当初就该直接考个六十分，多一分都是对咸鱼精神的背叛！”
她的光脑上，正运行着一个自编的后台程序，界面极其简陋，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进度条，上面写着“数据净化协议V2.3（反侦察模式）”。
就在刚才，她截获了一道来自学院主服务器的扫描指令，目标直指她实验室的能源端口。
幸好她早有准备。
穿越过来保命要紧，网络安全可是重中之重。
她花了一晚上时间，不但造出了“咸鱼伪装器”，还顺手给自己的实验室网络加了九九八十一道“赛博滤网”。
任何扫描请求都会被导向一个她预设的“镜像数据库”，里面的数据完美无瑕，节能减排，突出一个岁月静好，衬托得她像个只会用实验室照明功能的好宝宝。
“想查我水表？门儿都没有，窗户也给你焊死！”黎未哼着小曲，随手关掉了伪装器的定时抽风功能。
这玩意儿虽然好用，但后遗症也挺大——她现在看到咸鱼，真的会控制不住地流口水。
学院论坛上，关于她“精神失常”的帖子已经被顶上了热搜第一。
林家和温婉的水军在底下疯狂带节奏，言之凿凿地分析她异能失控的种种迹象，试图将她钉在“危险分子”的耻辱柱上。
“笑死，根本带不动。”黎未刷着评论区，乐得不行。
因为高赞评论的画风是这样的：
“有一说一，虽然但是，我觉得黎未同学疯得很有趣，建议学院开个直播间，我必上舰长！”
“楼上的，格局小了！我赌五毛，她这是在修炼一种很新的东西，名为‘癫疯斗法’！你看她今天在食堂那一声吼，方圆十米内的同学都把手里的肉排换成了咸鱼套餐，这难道不是S级的精神控制？”
“同意！自从黎未疯了，我们学院的乐子多了好几倍，连带着训练压力都小了。感谢黎未同学，为我们枯燥的军校生活带来了一抹抽象的色彩！”
林修远和温婉花钱买来的水军，硬生生被一群乐子人学生给冲得七零八落。
他们想把黎未塑造成一个“精神病”，结果在大家眼里，黎未成了一个“精神病人（褒义）”，一个行为艺术家，一个能给大伙儿整活儿的开心果。
这波啊，这波叫反向营销。
林修远在自己的豪华宿舍里气得差点砸了光脑。
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一个被退婚、被全网嘲笑的废物，怎么就突然成了学院的新晋网红，还是走搞笑路线的？
温婉在一旁柔声劝道：“修远，别生气。她越是这样装疯卖傻，就越说明她心虚。我们只要抓住她一个真正的把柄，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林修远眼神阴鸷：“把柄？她现在把自己弄得像个刺猬，无从下手。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常规手段不行，那就逼她一把。我听说，下周的‘机甲协同实战课’，卫砚舟长官会亲自督导。到时候，我看她还怎么演！”
夜色渐深。
黎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两拨人同时盯上了。
一拨想扒了她的马甲，另一拨想让她社会性死亡。
她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咸鱼伪装器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她调出原主的资料和实验室日志，眉头紧锁，“原主一个平平无奇的c级，为什么会被林家盯上，甚至不惜用联姻再退婚的方式来羞辱她？这不合逻辑。杀鸡焉用宰牛刀？除非……她根本不是鸡。”
她开始重新审视原主留下的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研究项目。
“项目编号73：‘家用机器人情绪模拟优化’……研究方向是让扫地机器人更会撒娇？什么鬼才逻辑。”
“项目编号81：‘高能营养液口感改良’……研究成果是……薄荷巧克力味？这是人能喝的玩意儿吗？”
“项目编号99：‘小型飞船引擎降噪’……等等。”
黎未的目光停在了这个项目上。
这是一个被标注为“失败”的项目，日志记录到一半就中断了。
但她敏锐地发现，原主在日志里提到了一种名为“逆谐波共振抵消”的理论。
这个理论……非常超前。
以目前星际联盟公开的科技水平，这至少是属于顶尖研究院的课题。
一个c级学员，是怎么接触到这种知识的？
她心中警铃大作。
一个巨大的可能性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原主可能不是废物，她很可能跟自己一样，也是一个隐藏的顶级天才！
而她的死，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情绪崩溃”导致的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林家针对她的行为，也不是羞辱，而是为了夺取她手中的某样东西！
这个想法让黎未瞬间头皮发麻，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她一直以为自己玩的是“废柴逆袭”剧本，搞了半天，原来是“悬疑探案”+“谍影重重”？
“我靠，玩这么大？”
她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向实验室最深处的那个被封存的储物柜。
原主的权限是c级，但黎未凭借自己超凡的黑客技术，早就给自己提了“临时S级”权限，学院的系统在她眼里跟筛子差不多。
储物柜里存放着原主所有失败和封存的研究品。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真正的秘密，一定藏在这里面。
她熟练地破解了多重物理和电子锁，沉重的金属柜门在一阵轻微的嘶鸣中缓缓打开。
里面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和半成品，大多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黎未打开战术手电，光束在其中来回扫视，寻找着任何与“逆谐波共振抵消”理论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盒子，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却被放置在最隐蔽的位置。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就是这个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盒子，吹开上面的灰尘，正准备想办法打开它。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警报声，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实验室的任何一个角落，而是直接来源于她的精神海深处。
那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的核心秘密，给自己植入的最高级别防火墙被触动的声音。
凌晨三点，黎未被实验室警报惊醒。智能系统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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