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祭坛上的泡面桶已经堆成了小雪山。
篝火噼啪作响,将羊皮纸包装上印着的酸笋牛肉味烫得蜷起边角,却掩不住从山尖飘下来的面香——不知哪个原住民偷偷往火堆里添了松枝,混合着面汤里飘出的辣油香,直往人鼻腔里钻。
黎未蹲在下,正试图把最后一包藤椒味泡面塞进缝隙里,忽然肩头被拍了拍。
她一回头,正对上铁面那张青铜哭脸面具。
但下一秒,面具被他颤抖的双手缓缓摘下,露出底下布满网状疤痕的脸——那些疤痕从额角蔓延到下颌,像被火烧过又重新长好的树皮,却在此时,随着他嘴角的拉扯,裂开了一道生硬的笑纹。
我...想学怎么笑。他的声音带着长期佩戴面具导致的闷响,喉结动了动,把叠得方方正正的充气祭司袍递过来,这个,还给你。
黎未盯着他脸上那道比哭还难看的笑,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我其实很尴尬开始。
全场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哄笑。
几个小崽子甚至模仿着铁面的表情,捂着肚子在草席上打滚。
连趴在地缝边的潮音兽都抖了抖半透明的耳朵,喉咙里发出类似打嗝的声——这次不是黑雾,是一串圆滚滚的、带着泡面味的光泡,地炸开在半空。
铁面的耳尖瞬间红过了篝火。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指节把充气袍攥得发出声,突然小声说:刚才...他们笑的时候,我这里...他抬起手,按在左胸位置,有点痒。
黎未没忍住,地笑出声。
她从泡面堆里抽出一包番茄味的,地撕开:那是心活过来了。
来,先跟我念——今天的泡面真辣,辣得我想笑
今...今天的泡面真辣,辣得我想笑。铁面生硬地复述着,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人群里不知谁吹了声口哨,他猛地把面具扣回脸上,却在眼洞位置露出半拉笑纹,跌跌撞撞地往人群里钻。
笑声还在蔓延时,林知微捧着那碗被黎未遗落的泡面走下高台。
她的白大褂沾着草屑,发梢还挂着篝火的灰烬,却走得很慢很慢,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潮音兽原本半透明的身体突然凝实了些,粉色的瞳孔里泛起涟漪,尾巴尖试探着碰了碰她的鞋尖。
你们不是怪物。林知微蹲下来,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是被我们饿了百年的。她把泡面轻轻倒进地缝,热汤溅在骸骨上,腾起一小团白雾。
潮音兽低头舔舐着面汤,每舔一口,身体就透明一分。
当最后一滴辣油被舔干净时,它整个化作万千光点,像一场下逆的雨,簌簌地钻进地缝里。
小闹的电子音突然炸响:检测到地脉净化完成!
诅咒解除,记忆封印松动30%!
30%?
才30%?阿豆踮着脚扒着老焊的肩膀看检测仪,激动得直拍腿,姐!
老祭司刚才用符文刻的密码,老焊说那是中央档案馆的删除密钥!
我们能恢复所有被抹去的历史!
黎未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泡面袋上的褶皱。
她望向林知微——那个曾把情绪当病毒研究的女人,此刻正跪在潮音兽消失的地方,指尖轻轻抚过地缝里的骸骨,像是在抚摸谁的头发。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声揉碎,却让阿豆和老焊同时噤了声,有些人,还没准备好听见真相。
林知微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被重新点燃的星子。
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身走向祭坛中央那座泡面山。
晨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伸手从山尖取下一碗面——那是刚才黎未没来得及塞进去的,包装上还沾着她的指纹。
黎未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一晚林知微抱着共情仪发抖的模样。
那时的她像只困在玻璃罐里的飞蛾,现在却像终于找到了出口。
此物...林知微的声音在晨雾里荡开,她捧着泡面碗,指尖微微发颤,非祭品,乃——
她的话被一声鸟鸣截断。
黎未抬头,看见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而林知微捧着泡面碗的手,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金边,像捧着某种即将破土的、鲜活的东西。
第二包泡面的包装袋撕裂声像颗小炸弹,在晨雾里“刺啦”炸开。
最先有反应的是蹲在草席上的小崽子们——几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嗷”一嗓子蹦起来,拽着阿豆的衣角喊“阿豆哥哥我也要撕”,阿豆手忙脚乱从背包里摸出整箱泡面,“咔啦”倒在地上:“管够!姐发明的‘记忆面包’能当三个月口粮,撕!”
老焊叼着焊枪的手一抖,蓝色火花“滋啦”溅在铁面上。
铁面刚摘下面具的疤痕脸瞬间皱成包子,却没躲,反而凑近了看那包被撕开的酸菜味泡面:“这、这声音比我以前拆炸弹引线还带劲。”他粗糙的指腹蹭过泡面袋上的油印字,突然抬头冲黎未笑——这次的笑纹虽然生硬,倒真有了几分鲜活气。
林知微捧着泡面碗的手颤得更厉害了。
她望着满地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忽然膝盖一弯,“咚”地跪在还沾着潮音兽光点的地缝前。
晨露打湿了她的白大褂下摆,却没能压下她扬起的声音:“此物,非祭品,乃‘记忆火种’!”
祭坛下的原住民们安静了。
老祭司扶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盲眼歌者小烛的指尖停在琴弦上,连向来聒噪的小闹都噤了声。
林知微将泡面碗举过头顶,发梢的灰烬簌簌落在碗沿:“我曾以为沉默是救赎,可你们用笑声告诉我——活着,就是有权哭,有权笑,有权记住一碗面的温度。”
她突然扯下别在领口的共情仪。
那台曾被她视为“情绪手术刀”的银色仪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此刻却被她狠狠砸向祭坛石阶。
“咔”的脆响里,零件崩出老远,其中一片飞进了阿镜的数据光晕里——那团淡蓝色的光突然剧烈震颤,像在吸收某种养分。
“从今起,我不再‘净化’情绪,我要学会‘听见’。”林知微的声音带着破茧般的清冽,她转身看向黎未,眼底有星子在烧,“谢谢你,让我听见心跳声。”
话音未落,小闹的电子音炸成刺啦的电流声:“警告!警告!帝国军方第13舰队正在跃迁!扫描到‘净化者’重型武器阵列——他们要执行‘失控区域清理’!”
黎未的后颈瞬间绷直。
她顺着卫砚舟的视线望向来路,果然看见天际线泛起诡异的紫芒——那是曲速引擎启动前的能量涟漪。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几个老人抱着小崽子往祭坛后躲,铁面抄起焊枪挡在最前面,却被老焊拽住:“傻小子,那是反物质炮,你拿焊枪挡个屁!”
“我拦不住他们太久。”卫砚舟的声音像浸了血的冰,他掀开染血的肩甲,露出臂弯里还在渗血的灼痕,“跃迁通道被我用精神力搅乱了,但最多撑十分钟。”他的目光扫过黎未,又迅速移开,喉结动了动,“需要我……”
“不用。”黎未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泡面袋上的锯齿边。
穿书第一天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缩在原主堆满毒药的阁楼里,看着剧情面板上“7日后被卫砚舟处决”的倒计时,哭着把枕头咬出个洞。
现在她望着卫砚舟染血的肩甲,突然笑了:“既然他们想看反派处决,那我就演个够。”
她抓起最后一包番茄味泡面塞进嘴里,咯嘣咬碎面饼。
碎渣沾在嘴角,倒像是故意抹的戏妆。
她踩着泡面堆爬上祭坛最高处,风掀起她的实验服下摆,露出里面那件印着“咸鱼永不为奴”的白t恤——那是她上周用3d打印机偷摸做的,原打算毕业答辩时气导师用的。
“各位观众!欢迎收看《咸鱼反派的临终脱口秀》!”黎未对着不知何时亮起的全星直播镜头挥手,声线里混着泡面碎的脆响,“今天节目特别——军方要来清场,但我有个提议!”她举起那碗被林知微捧过的泡面,“谁能答对我一个问题:一百年前,谁下令抹去边境星的记忆?答对了,这碗‘圣物泡面’归你!”
小闹的数据流突然在她眼底闪过一行字:“情绪共鸣协议已植入直播信号,当前全星图同步率87%……备注:这届咸鱼,不止赢麻了,她成神了。”黎未差点笑出声,故意提高音量:“温馨提示啊,说谎的话——”她指了指飘在头顶的阿镜,“这位数据大佬会当场播放你上周躲厕所偷吃螺蛳粉的录音哦~”
祭坛下爆发出哄笑。
老祭司颤巍巍举起手,用失语者特有的沙哑嗓音说:“是……是当时的首相当年……”他的话被天际传来的轰鸣截断——紫芒化作实质的舰队,像群钢铁巨鸟撕开云层。
卫砚舟的精神力屏障泛起裂纹,黎未看见他额角的青筋跳得飞快,却仍朝她微微点头。
“答案马上揭晓——”黎未对着镜头眨眨眼,把泡面碗扣在头顶当帽子,“不过在这之前,麻烦各位把‘反派不想死’打在公屏上!”
直播镜头突然剧烈晃动。
小闹的尖叫被电流声淹没:“检测到信号干扰!帝国中枢正在切断……切……”
祭坛余温未散时,全星图的光脑屏幕同时黑屏。
但在某个边境星的草席下,有个小崽子偷偷藏起了半袋泡面——包装袋上,还留着黎未咬碎时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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