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情校准系统”被强制关闭。
这几个字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砸在黎未的耳膜上。
这意味着,在军方高层眼里,这些刚刚用残破身躯为她挡下致命攻击的“废铁”,已经被定性为需要格式化的病毒。
没有商量,没有听证,只有冰冷的倒计时。
两小时。
军方的最后通牒通过卫砚舟的频道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寒意:两小时内,发明楼b6层的“情感污染源”必须被彻底清除。
否则,覆盖整个星图学院的Emp电磁脉冲将会启动,届时,别说是这些废铁,就连发明楼里最精密的仪器,都将变成一堆昂贵的垃圾。
这是最后通牒,也是一纸死亡判决。
黎未缓缓放下通讯器,怀里还抱着陷入深度昏迷的莫七。
她抬起头,环视着这片狼藉的战场。
她的“废铁咸鱼团”,此刻真的成了废铁。
泡面发射器被拦腰斩断,几根没来得及发射的泡面孤零零地挂在断口,像是在为自己默哀。
自动导航躺椅的扶手不知飞到了哪里,椅面上全是焦黑的划痕。
回声护士的显示屏碎裂成蛛网,只有一只电子眼还在执着地闪着微弱的红光,仿佛在说:“我没寄,我还能抢救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金属和臭氧的味道。
黎未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发酸。
她轻轻抚摸着离她最近的面包机鼓面,上面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她记得,这是为了挡住射向她后心的一束粒子流才留下的。
她低下头,声音沙哑地问向旁边正在给自己手臂接驳线路的老焊:“老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不是突然‘觉醒’,而是一直……在等我?”
老焊的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他身后的阴影中传来。
“它们不是在等你,姐姐。”
一个和老焊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孩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工装,眼神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就是老焊那个传说中拥有“机械共感”天赋的妹妹,老默。
老默走到那台断裂的泡面发射器旁,没有嫌弃上面的油污和碎屑,而是像抚摸一件珍宝一样,用双手轻轻贴了上去。
“它们在哭,”她闭上眼睛,声音空灵而悲伤,“从你第一次为了赶项目,把它们丢在仓库角落里忘了带走的那天起,就在哭了。”
黎未猛地一怔。
老默的共感能力似乎被完全激活,她的声音仿佛成了无数机械心声的合奏:“这个面包机,它记得你第一次用它烤出完美吐司时,开心地跳起来结果撞到天花板的傻样。那台无人机残骸,它记得你熬夜做实验,趴在桌上睡着时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这把破躺椅,”她指向黎未身下的躺椅,“它记得你摸它每一个按键的温度,记得你被卫砚舟气到跳脚时,把它当沙袋捶的力道,也记得你被他从爆炸中救下后,在它怀里止不住的颤抖……”
“它们不是工具,黎未。”老默睁开眼,眼底是超越年龄的通透,“它们是……想你的机器。”
想我……的机器?
黎未彻底呆住了。
她一直以为,这些小发明的“智能”,源于她写入的底层代码,源于小闹那个超级AI的暗中加持。
她以为它们的保护是程序的延伸,是逻辑的必然。
可现在,她明白了。
所以它们拼死也要组成防线,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保护主人”指令,而是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她这个时而暴躁时而脱线,会把泡面汤洒在它们身上,会因为实验失败而唉声叹气,会因为一点点成功就傻笑半天的“妈妈”?
黎未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在莫七冰凉的脸颊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她喃喃自语,像个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下一秒,她眼中的迷茫和悲伤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取代。
她翻身从躺椅上跃下,小心翼翼地将莫七的身体安置在躺椅的副驾驶位上,用安全带固定好。
然后,她转身,面对着她那支七零八落、堪称丐帮长老会的“废铁咸鱼团”,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
“小的们!都给我支棱起来!”
周围的废铁们像是收到了某种召唤,残存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发出断断续续的“滴滴”声,像是在回应她的号召。
“军方那帮穿着开裆裤都嫌热的官老爷,不是要听什么‘完美秩序’的报告吗?”黎未叉着腰,下巴一扬,匪气十足,“那好!我们就给他们办一场宇宙巡回都请不来的‘史上最丑演唱会’!主题就叫——《我废,但我活着》!”
“小闹!”她吼道,“活儿来了!给我黑了全星网的直播系统!标题就用最大号的字给我弹出去!”
几乎是瞬间,小闹那贱兮兮的声音在黎未的脑海中响起:“收到!老板!标题我都想好了,保证引爆全场!”
顷刻间,全星网所有用户的光屏上,无论是在看狗血剧、财经新闻还是机甲大赛,都被一个强制弹窗霸占了屏幕。
黑底红字的标题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沙雕感,闪瞎了无数人的眼:
【紧急直播】典中典!
星图学院废铁起义,主唱竟是那个传说中会放屁的黎未!
全星网:“???”
无数吃瓜群众在愣了三秒后,抱着“这是什么新出的赛博笑话”的心态点了进去。
直播画面切入,只见一片狼藉的发明楼b6层,碎裂的显示屏上还闪着红光的回声护士被推到了舞台中央,它用自己最甜美的出厂声线播报:“各位观众,各位被强制观看的赛博判官们,晚上好。接下来,请欣赏废铁咸死……咳,咸鱼团灵魂主唱黎未小姐,为我们带来的经典曲目——《退婚那天我放了个屁》!”
话音刚落,演唱会正式开场!
只见那台断成两截的泡面发射器,对着天空猛地喷出高压蒸汽,瞬间形成了堪比顶级演唱会的烟雾效果,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老坛酸菜味。
被砸出裂痕的面包机,被老焊紧急修复后,用弹射吐司的功能,一上一下地敲击着旁边的金属板,奏出了铿锵有力的节奏。
几片无人机的旋翼残片被线路吊在空中,疯狂旋转,将头顶的灯光切割成无数碎片,竟成了最炫酷的闪光灯。
黎未就站在这片由废铜烂铁打造的、光怪陆离的舞台中央。
她手里没拿麦克风,而是举着一个被熏得焦黑的铁皮喇叭,深吸一口气,对着喇叭就吼了出来。
那是一首她写给卫砚舟却从没寄出去的情歌,此刻被她用一种鬼哭狼嚎中带着一丝倔强,五音不全里透着一股真诚的方式唱了出来。
唱到一半,或许是刚才哭得太猛岔了气,她还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嗝。
全星网的观众们,从最初的满头问号,到逐渐张大嘴巴,最后彻底绷不住了。
“卧槽!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救命,我本来因为被裁员在哭,现在直接笑到打鸣!”
“虽然很难听,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听哭了……嗝!”
“前面的,你也被主唱传染打嗝了吗?”
“粉了粉了!这姐们儿的偶像是胖虎吧?主打一个真实!”
军方指挥舱内,一群将领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锅底黑。
“胡闹!简直是胡闹!”一名肩上扛着金星的上将一拍桌子,“通讯部!立刻给我切断信号!启动最终预案!”
“是!”
然而,就在技术兵的手指即将敲下回车键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指挥舱内所有亮着幽蓝色光芒的作战AI光屏,突然集体黑屏,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卡通小人,开始播放“咸鱼突刺舞教学视频”。
连最核心,以冷酷无情着称的战术AI“天罚”,都用它那毫无波动的合成音发出了提示:“警告,检测到指挥舱内高浓度‘快乐因子’。根据生物情绪学模型,建议指挥官阁下保持微笑三秒,以提升百分之七点三的决策效率。”
“噗嗤——”
角落里,一名负责监控生命体征的年轻士兵再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他涨红了脸,在所有长官杀人般的目光中,竟然颤抖着举起了手。
“报告长官!我……我申请退役!我想……我想去给咸鱼团当保安!”
指挥官:“……”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从指缝里挤出一句话:“……缴械吧,弟兄们。咱们好像……输给了笑声。”
演唱会仍在继续,已经达到了高潮。
黎未身后的那台破旧躺椅,它的核心AI,被黎未命名为“小废”的那个小家伙,用尽了自己最后所有的能源,启动了那个从未被激活过的隐藏协议——“集体共鸣”。
嗡——
一股无形的声浪以躺椅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这声浪并非物理上的声音,而是纯粹的、海量的情感与记忆数据流。
所有废铁装置里储存的,关于黎未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全数释放,汇聚成洪流,冲刷着整个星网,也冲刷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画面里,是黎未为了一个技术难题熬了三天三夜,打着哈欠,眼下是浓重黑眼圈的疲惫。
声音里,是她在爆炸中被卫砚舟救下后,趴在他背上带着哭腔的颤抖。
影像中,是她对着小闹的隐藏镜头,娇嗔地抱怨着:“明天别穿军装了,勒得慌……”
这些私密的、琐碎的、真实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来,穿透了军方指挥舱里那冰冷的Emp启动倒计时。
黎未站在记忆洪流的中央,仰头,对着天空,对着那无形的监控,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泪,带着无与伦比的骄傲与嚣张。
“听见了吗!你们这群只会计算和权衡的家伙!这,才是活着的、该死的声音!”
光流涌动中,那张破旧的自动导航躺椅的椅背上,一行新的数据流悄然浮现,组成了一个无人能懂的坐标。
【静默回廊·核心墓碑】
小闹的声音在黎未脑海中轻轻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困惑。
“老板……它……好像在找她。”
演唱会的狂欢仍在继续,全星网的笑声和泪水汇成了海洋。
然而,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穿透星图学院上空的人造天幕时,狂欢的余烬迅速冷却。
一份由军方和学院理事会联合签署的最高级别封锁令,贴在了发明楼的每一个入口。
红色的警戒线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绝了内外。
那场荒诞却震撼的“演唱会”,最终换来了一个折中的结果:Emp没有启动,但发明楼被定义为“高危情感污染区”,无限期封禁,等待“专家组”的进一步评估。
而作为“污染源”的核心,黎未,被禁止靠近发明楼半步。
几天后,夜色如墨。
黎未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发明楼地下维修通道的巷口。
这里是监控的死角,也是她过去为了抄近路,经常钻进钻出的地方。
冰冷的金属栅栏门紧锁着,上面挂着刺眼的“禁止入内”的电子警告牌。
她把脸贴在栅栏上,试图从缝隙里,嗅到一丝属于她那些“家人”的、混合着机油与尘土的味道。
然而,什么都没有。死一样的寂静。
她不知道她的“废铁咸鱼团”怎么样了,不知道老焊和老默是否安全,更不知道那个出现在躺椅上的坐标,究竟意味着什么。
“它……在找她。”
小闹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它”是谁?是躺椅小废?还是所有废铁的集体意识?
而那个“她”,又是谁?
黎未蜷缩在阴影里,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胜利的余温早已散尽,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无尽的迷茫。
她输了吗?
好像没有。
她赢了吗?
可她失去了一切。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从她脚下的地面传来。
那震动极有规律,像是……某种密码。
一长,两短。一长,两短。
是摩斯电码。
是她教给面包机,用来在没电时“敲”出“我饿了”的信号。
黎未的心,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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