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门外，方思婷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穿透了门板，也穿透了龙皓月被恐惧和绝望包裹的壁垒。
“皓月，你还好吗？出来吧，我们……谈谈。”
龙皓月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猛地一僵。谈谈？谈什么？谈她为什么会因为声音变了就反应如此激烈？谈她在地下空间那不合常理的恐惧？还是……谈她身上那些越来越无法掩饰的疑点？方思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她感到无所遁形。
她不想出去，她只想把自己锁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逃避一切。
但方思婷没有离开。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待着。那沉默的等待，比任何催促都更让人心慌。
最终，龙皓月咬了咬牙，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和冷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她不能一直躲着。她必须面对。
她拧开门锁，低着头走了出去。
宿舍里，王磊和李强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大概还沉浸在刚才地下空间的刺激中没回来。只有张伟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到她们出来，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方思婷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紫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们……去天台说吧。”方思婷轻声提议，似乎不想在宿舍里谈。
龙皓月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上宿舍楼空旷的天台。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与龙皓月内心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天台上很安静，只有风声。
方思婷转过身，面对着龙皓月。她的目光落在龙皓月依旧有些红肿的眼睛和紧紧抿着的、带着倔强弧度的嘴唇上，眼神复杂。
“对不起，皓月。”方思婷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歉意，“今天……是我提议去那个地方的。是我害你经历了那些……还失去了声音的一部分。”
龙皓月愣住了，没想到方思婷会先道歉。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用那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不……不怪你。是……是我自己……”
“不，怪我。”方思婷打断她，向前走近一步。她的个子比现在的龙皓月稍高一些，微微俯下身，平视着龙皓月的眼睛，语气异常认真和温柔，“看着你因为声音变成这样而难过自卑，我心里很不好受。”
龙皓月的心猛地一跳，自卑？她不是因为自卑……她是害怕暴露啊！但这话她无法说出口。
方思婷看着她的眼睛，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龙皓月冰凉的手腕。她的手指纤细而温暖，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皓月，你听我说，”方思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磁性，“那个地方的游戏规则，是‘等价交换’。他拿走了你声音的‘细腻度’，但这份‘细腻度’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赢家身上，对吧？”
龙皓月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心脏却因为方思婷的靠近和话语而跳得更快了。
“那么，”方思婷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某种决绝的弧度，“如果……我把我的声音‘细腻度’给你呢？”
“什么？！”龙皓月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思婷！她在说什么？！把自己的声音特质给她？！这怎么可能？！
“别急着惊讶。”方思婷握紧她的手，阻止她挣脱，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龙皓月看不懂的光芒，“我虽然不是那个地方的常客，但……我对那种‘力量’，并非一无所知。”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
“那种‘恩赐’的力量，在某些特定条件下，是可以进行‘赠与’的。不需要复杂的游戏，只需要……双方自愿，以及一点点引导。”方思婷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在吟唱某种古老的咒语，“我愿意将我声音中的‘柔和’与‘清亮’赠与你，弥补你今天的损失。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影响，但应该足以让你……找回一些自信。”
龙皓月彻底惊呆了！方思婷……她到底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赠与”？她怎么懂得引导“恩赐”的力量？！
还不等龙皓月反应过来，方思婷已经闭上了眼睛。她握着龙皓月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指尖虚点在自己的喉部，然后缓缓移向龙皓月的喉咙。
一股微弱的、但清晰可辨的暖流，仿佛顺着方思婷的指尖，流淌进了龙皓月的皮肤，渗入她的声带！那感觉极其奇异，像是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龙皓月只觉得喉咙一阵轻微的麻痒和舒适感传来，之前那种粗糙、沙哑的异物感竟然在迅速消退！她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
“啊……”一个音节不由自主地滑出嘴唇。
声音……变了！
不再是刚才那破锣般的沙哑少年音，而是恢复了几分清亮！虽然还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痕迹，不如她原本的女声那般娇脆，但那种令人难受的粗糙感的确减轻了许多，甚至……似乎比之前她伪装的少年音，还要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感？！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龙皓月捂住自己的脖子，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茫然！方思婷她……真的做到了？！
方思婷缓缓睁开眼睛，脸色似乎微微苍白了一点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看着龙皓月震惊的表情，微微一笑：“感觉好点了吗？”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龙皓月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已不再是纯粹的恐惧，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你……你到底是谁？！”
方思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步，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皓月，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那么辛苦地伪装。”
轰——！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中了龙皓月！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瞳孔骤然收缩！
伪装？！方思婷……她知道了？！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知道了多少？！
巨大的恐慌让龙皓月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逃跑，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方思婷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从第一次在漫展后台，听到你那声没经过伪装的惊呼开始，我就有些怀疑了。后来，你的种种反应，你对身体接触的过度敏感，你对性别话题的回避，还有今天在地下空间……你对失去声音细腻度的恐惧，远远超出了一个男生该有的程度。”
她顿了顿，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龙皓月所有的防御：“龙皓月，或者……我该叫你什么？你根本就不是男生，对吗？”
最后的伪装，被彻底撕开。
龙皓月呆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秘密被揭穿的恐惧，对方思婷神秘身份的震惊，以及……一种奇怪的、仿佛悬而未决的石头终于落地的解脱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天台的晚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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