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商王倒计时：56天。
苏晚照倚在窗边，指尖轻轻敲着窗棂，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像是在为即将上演的大戏打着节拍。
她唇角的笑意，三分讥诮，七分运筹帷幄，活脱脱一个准备掀桌子的腹黑玩家。
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挖墙脚方式。
谢昭那家伙，看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哥哥，下起手来却又黑又绝，简直是“白切黑”的顶级典范。
让她自己递刀？
这话说得太对了，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巴上。
“小姐，您快来看！”账房的门帘被阿月一把掀开，小丫头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赵工头他们把第一批‘夜光灶’的账目送来了，三百个，不到半天就卖光了！咱们不仅没亏，还小赚了一笔！”
苏晚照回过身，接过账本，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每一笔交易。
成本低廉的废铁，加上一点点神秘的“独家配方”磷石粉，就成了贫民窟里的抢手货。
三文钱一个，这个价格对于那些连一口完整铁锅都买不起的家庭来说，简直是天降福音。
它虽然不能用来炒菜，但温个饼子，热碗剩粥，煮个鸡蛋，却是绰绰有余。
更重要的是，那微弱的荧光在夜晚亮起，仿佛也点亮了穷苦人家那一点点对生活的希望。
“干得漂亮！”苏晚照合上账本，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门外，大虎正拿着一把破扫帚，有模有样地在门口划拉出一道“三八线”，对着那些探头探脑、想一睹“蜂后”真容的路人吼道：“都退后，都退后啊！我家小姐气场太强，方圆十米，生人勿近，蜜蜂都扛不住，你们悠着点儿！”
苏晚照额角青筋一跳，决定暂时忽略这个给自己强行加戏的显眼包。
赵工带着几个徒弟，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新改良的样品，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姐，您看！我们试着把灶膛做得更深了些，这样不仅更聚火，晚上那光……嘿，亮得跟鬼火似的，呸呸，亮得跟星星似的！我还听街坊说，现在苏州城的穷苦人家，谁家晚上要是没个‘夜光灶’，都不好意思跟邻居打招呼！”
这该死的攀比心，真是刻在人类dNA里的本能。
苏晚照被他逗笑了，心情大好：“赵工辛苦了，所有参与的工匠，这个月工钱翻倍，另外再发一笔奖金！”
“谢小姐！”赵工等人顿时喜上眉梢，干劲更足了。
苏晚记总铺内一片欢声笑语，仿佛那场断供危机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苏晚照心里明镜似的，这只是前菜，真正的硬仗还没开始。
沈世昌，这位江南盐铁总商，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慈善家。
他现在之所以没动静，要么是在憋个大的，要么就是压根没把她这只小虾米放在眼里。
她猜，是后者。
而此刻，在苏州城最奢华的沈府之中，亭台楼阁，水榭歌台，比官府衙门还要气派。
沈世昌正半躺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由两个美貌侍女伺候着，品尝着刚从武夷山快马送来的大红袍。
他年约五旬，面容儒雅，留着一撮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须，若非眼神中时不时闪过的阴鸷与狠厉，倒真像个满腹经纶的大儒。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躬着身子，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老爷，城里最近出了个叫‘夜光灶’的东西，专卖给那些泥腿子，听说……听说卖得很好，抢了咱们不少铁锅的生意。”
“哦？”沈世昌眼皮都未抬一下，慢悠悠地吹了吹茶碗里的热气，“什么阿猫阿狗做的东西，也值得拿到我面前来说？铁锅的生意，是那些泥腿子能撑起来的吗？一群穷鬼，买得起几斤铁？”
他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根深蒂固的傲慢与轻蔑。
在他看来，苏记那点小打小闹，不过是往大江里扔了颗石子，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溅不起来。
管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硬着头皮继续道：“可……可那东西是苏记搞出来的。就是那个前阵子闹出‘蜂围美人’的苏家丫头。她用废铁做的，成本极低，咱们铺子里的铁锅，最便宜的也要二两银子，她的灶，三文钱一个……”
“苏记？”沈世昌的动作终于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和我抢生意的黄毛丫头？”
他想起来了。
前几日，他心情好，顺手掐断了苏记的盐铁供货，本以为那小丫头会哭着喊着上门求饶，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来，反倒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用他最看不起的废铜烂铁，搞出了新名堂。
这已经不是生意问题了，这是在打他的脸！
“有点意思。”沈世昌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烫得旁边的侍女一哆嗦。
“她不是喜欢玩废铁吗？那就让她玩个够。传我的话下去，把苏州城内，以及周边所有州县的废铁、碎铁、烂铁，能收的，全都给我收上来！我倒要看看，没有了米，她这巧妇要怎么做饭！”
这招釜底抽薪，又毒又狠。
他不仅要断了苏晚照的原材料，还要让她前期投入的那些人力物力全都打了水漂。
管事心领神会，咱们把价钱稍稍抬高一点，不出三天，保准那苏家丫头连一块铁锈都找不到！”
沈世昌挥了挥手，重新靠回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蚂蚁。
在他庞大的商业帝国面前，一个苏晚照，实在不值一提。
他真正的目标，是北方那片广袤的市场，是那能换来金山银山的走私生意。
至于苏州城里的这点风波，不过是饭后消遣的余兴节目罢了。
沈家的动作快如闪电。
仅仅过了一天，赵工就愁眉苦脸地找上了门：“小姐，出事了！城里那些废铁贩子，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卦，说手里的废铁都有主了，不卖了！我去城外那几个废铁场看，也是空空如也。我找人打听了，是沈家！沈家出了高价，把市面上所有的废铁都给包圆了！”
阿月在一旁气得直跺脚：“这个沈世昌，太欺负人了！他自己不做，也不让别人做，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苏晚照的表情却异常平静，她只是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急什么。”她淡淡地开口，“他买任他买，我自有办法。现代商战讲究一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他以为他在第一层，想跟我玩原材料垄断，实际上，他已经掉进了第五层的陷阱。”
虽然阿月和赵工完全听不懂什么叫“第一层”和“第五层”，但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焦躁的心也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是夜，苏晚照再次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系统，给我启动‘商路优化提示’，查询目标：苏州城废铁近期流向。”
“指令已接收，正在分析中……”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苏晚照眼前那张熟悉的虚拟光幕再次浮现。
苏州城的立体地图上，无数代表着商业流通的蓝色光线纵横交错。
但很快，其中关于“废铁”的流向，全部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这些红线，从苏州城的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最终却并未流向任何一个铁匠铺或者冶炼厂，而是齐刷刷地指向了一个地方——沈氏码头！
那个系统曾经标注过的，专门用于走私的私密码头。
苏晚照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劲！
沈世昌花大价钱收购全城的废铁，如果只是为了打压她的小生意，大可以囤积在仓库里，让她无料可用即可。
可他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地将这些又脏又重的废铁全都运到那个敏感的码头去？
她心中升起一个大胆又惊悚的猜测。
“系统，将沈氏废铁流向，与前次侦测到的‘私道：沈氏码头→不明船队→北方边镇’的暗线进行重叠分析！”
“指令确认，正在进行数据交叉比对……分析完成。”
光幕之上，代表废铁的红色流线，与那条代表走私铁器的暗线，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系统提示音在此时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意味：“连锁反应警告：目标沈世昌正在利用收购的废铁进行大规模熔炼，疑似用于伪装及补充其非法外运的铁器资源。此举将大幅提升其走私效率与规模，风险等级提升。”
原来如此！
苏晚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直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了谢昭那句“让他亲手递刀”的真正含义。
沈世昌这个老狐狸，根本就不是在针对她的小灶台，他是借着打压她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大规模地搜刮战略物资！
他用“商业竞争”这块遮羞布，掩盖了自己通敌叛国的滔天罪行！
他以为自己算计了一切，却不知道，他每一个自作聪明的举动，都在苏晚照的系统监控下，将自己的罪证，一条条亲手呈了上来。
苏晚照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以为她是在挖沈世昌的地基，却没想到，自己一铲子下去，竟挖出了一条直通龙潭虎穴的密道。
而现在，她不仅要炸掉这个虎穴，还要让沈世昌，亲手为自己点燃引线。
窗外，月黑风高，一场真正的暴风雨，即将在黎明前，席卷整个苏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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