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黑风高,太湖深处的潜龙渠水流湍急,仿佛一条蛰伏的黑龙,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在这条连本地老渔民都视为禁地的水道上,三十艘经过魔改的梭子小艇,正像离弦之箭般逆流而上。
艇身被涂成了深黑色,吃水极浅,船头尖锐,破开水面时几乎悄无声息。
“虎哥,左前方三丈,漩涡警告!全体向右微调半个桨位!”艇队最前方,一个精瘦的汉子正死死盯着手中一个黄铜罗盘。
这玩意儿是苏晚照给的,据说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专门用来导航,堪称大业版“高德地图”。
手持罗盘的阿强此刻感觉自己就是全村的希望,导航在手,天下我有。
被称作虎哥的壮汉,正是苏晚照麾下头号打手,大虎。
他肌肉虬结的手臂稳稳把住船舵,闻言低吼一声:“听阿强的,右舵,稳住!都给老子把屁股夹紧了,谁要是掉下水喂了王八,老子可没空捞你们!”
队员们咧嘴无声地笑着,眼中却满是狼一般的精光。
与此同时,在看不见的太湖外围,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悄然张开。
苏晚照坐镇苏州总部,通过“商路霸主”权限,远程遥控着湖州、常州两地苏记名下的所有船队。
它们像幽灵一样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外逃水道,把赤面蛟的老巢——蛇盘岛,围了个水泄不通。
更绝的是,老周,那位曾经的渔把头,如今苏记水路后勤总管,发动了他的人脉关系网。
上百名受过苏家恩惠的渔民,驾驶着自家的渔船,在蛇盘岛外围几里处,开始熟练地布下层层叠叠的渔网。
这不是为了捕鱼,而是为了捕人。
那架势,仿佛不是要去剿匪,而是要去给赤面蛟那帮孙子包个巨型三鲜馅儿大饺子。
“报告老板,老周的‘天罗地网’已铺设完毕,就等鱼儿上钩了!”
一道道讯息通过信鸽和快马汇集到苏晚照面前。
她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神情冷静,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开始。”
蛇盘岛,因其地形蜿蜒如蛇而得名,岛上芦苇丛生,是天然的藏身之所。
大虎带着三十名精锐,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岸。
每个人身上都裹着浸湿的防火布,腰间挂着一个个小巧的陶罐。
“都对好表了吗?”大虎压低声音,虽然他们手上并没有表,但这个从老板那学来的词儿,说出来就显得特别专业,特别有仪式感。
众人会意,纷纷点头。
“好!”大虎眼中凶光一闪,“三、二、一,放!”
嗖嗖嗖!
三十个陶罐划出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水匪营寨的各个角落。
陶罐落地的瞬间,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紧接着,一簇簇幽绿色的火焰“轰”地一下凭空燃起,见风就长,遇水不灭。
这正是苏晚照利用系统积分兑换的磷火弹,对付这种木质结构的匪巢,简直是降维打击。
“着火啦!着火啦!”
“妈呀!是鬼火!是河神老爷发怒,派天兵来索命了!”
沉睡中的水匪被惊醒,看到那诡异的绿色火焰,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常年混迹水上,最是信奉鬼神之说。
此刻营寨火光冲天,绿炎舞动,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业火。
整个匪巢瞬间乱成一锅粥,有人提着水桶去泼,结果火越烧越旺;有人吓得跪地磕头,哭爹喊娘;还有人想往船上跑,却发现码头的船只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凿穿,正咕嘟咕嘟地沉入湖底。
“兄弟们,冲!”大虎暴喝一声,一马当先。
他和手下们裹着防火布,宛如从火焰中走出的魔神,径直冲向混乱的人群。
水匪们本就心惊胆战,再看到这群“不怕火”的煞星,更是斗志全无,哭喊着四散奔逃。
“一群乌合之众!”大虎不屑地啐了一口,他的目标很明确——匪首赤面蛟的大帐。
擒贼先擒王,这是老板交代的。
他一脚踹开大帐的木门,手中钢刀横扫,做好了与匪首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
然而,帐内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小火盆幽幽燃烧,旁边矮几上,整齐地放着一封信。
“我靠,我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大虎愣住了,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搞半天是空城计?”
他拿起信,借着火光一看,信封上没有署名,信也并未封口。
他抽出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似乎写信之人心情极为不宁。
信的内容不长,但最后一句却让大虎瞳孔猛地一缩。
“沈老板,事成之后,还望信守承诺。另,切记按约定,杀我灭口,以绝后患。”
落款是:蛟。
大虎倒吸一口凉气。
这信息量太大,他感觉自己的cpU有点不够用了。
赤面蛟竟然是沈世昌的白手套,而且还是个随时准备被“删号”的工具人?
消息连夜传回苏府,当沈清荷看到那封信的拓本时,娇躯微微一颤。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进书房,从一个极为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本她父亲生前的手记。
这本手记,记录了沈家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往来和暗语。
苏晚照和谢昭静静地看着她。
沈清荷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飞快地划过,最终停留在某一页。
她将信中的几个看似不经意的词语,与手记里的暗语一一对应。
“甲字七号……沉船……三链……铁箱……”沈清荷的脸色愈发苍白,她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苏晚照说:“我破译出来了。信里提到的藏宝地点是‘甲字七号港沉船处,往下三链,铁箱埋沙’。”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是无尽的悲哀与决绝:“那是……那是我爹沈世昌在太湖私设的一处水下金库,专门用来藏匿见不得光的赃款。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分一文钱给赤面蛟!”
苏晚照了然。
好一招黑吃黑,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沈世昌。
他不仅要借赤面蛟之手嫁祸苏家,事后还要将赤面蛟连同所有知情者一起沉入湖底,做得干干净净。
“他可真是个商业鬼才,可惜没把脑子用在正道上。”苏晚照冷笑一声,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蛇盘岛的火势已基本熄灭,只剩下袅袅黑烟。
一群被烧得焦头烂额、浑身是伤的水匪,正划着几艘破烂的小船,狼狈不堪地试图逃离。
为首的正是满脸黑灰、一条胳膊被烧伤的赤面蛟。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经营多年的老巢,竟然在一夜之间就被人用如此诡异的方式给端了。
那绿色的鬼火,简直是他的噩梦。
然而,当他们刚刚逃出芦苇荡,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都绝望了。
数十艘插着官府旗帜的水师战船,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为首的将官站在船头,中气十足地喝道:“奉漕运衙门之命,捉拿水匪赤面蛟一伙!尔等已是瓮中之鳖,还不束手就擒!”
赤面蛟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昨晚刚被“河神”索命,今天又撞上官兵,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他知道大势已去,颓然地扔掉了手中的刀。
漕运衙门大牢内,审讯进行得异常顺利。
当审讯官将那封“灭口信”扔在赤面蛟面前时,这位横行太湖多年的匪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沈世昌!你个言而无信的老狗!”赤面蛟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地咆哮着,“他许诺我事成之后,给我一千两黄金!可他妈的,他提前送来的定金,竟然只有三十两掺了沙子的破铜!老子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他还说,事成之后会派船接应我们,原来是派船来送我们上西天!”
赤面蛟的供词,连同苏晚照“无意中”在匪巢废墟里找到的几片带有特殊标记的“军械残片”,被一并整理成卷,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三天后,朝廷的雷霆之怒终于降临。
一纸急诏从天而降,震惊整个江南。
“查,江南盐铁总商沈世昌,勾结水匪,私运军械,图谋嫁祸忠良,扰乱漕运,罪大恶极!着即革去其一切职衔,所有家产悉数抄没,充入国库!沈世昌本人在逃,着天下州府一体通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消息传开,苏州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奔走相告。
沈家被查抄的那天,围观的百姓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看着一箱箱金银财宝从沈府被抬出,众人的心情比过年还激动。
不知是谁家的小孩,还编了一首童谣,很快便传遍大街小巷:
“沈老板,心肠坏,请来水匪搞破坏。没想到,夜路走多遇鬼怪,水匪反被河神啃,家财散尽把命带!”
苏府书房内,气氛却不似外界那般轻松。
谢昭手持一张从京城密探处传回的纸条,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晚照,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沉声道,“我们在京城的内线传来消息,宇文阀已经知道我们篡改了他们递上去的奏折。他们勃然大怒,已经启动了后手,正调派心腹‘税监使’南下,名义是彻查漕运贪腐,实则是冲着我们来的。”
“税监使?”苏晚照挑了挑眉,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走到火盆边,将一块从蛇盘岛缴获的,刻有“宇文”二字的特制铜牌,随手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火中。
那铜牌是赤面蛟与沈世昌背后势力的信物,如今已是铁证。
铜牌在火焰中迅速变红,扭曲,最终化为一滩铜水。
“来得好。”苏晚照拍了拍手,转身看着忧心忡忡的谢昭,笑容灿烂而自信,“我还正愁我们苏记的船队想打开北方商路,缺少一个官方身份的领航员呢。”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这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位‘官爷’,可得好好招待,让他给我们带条康庄大道出来。”
谢昭看着她那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永远超乎常人的想象。
苏晚照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天下商王倒计时:45天。】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火盆中的火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暗红的余烬。
方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博弈和胜利的喜悦,似乎也随着火焰的熄灭而沉淀下来。
宇文阀的雷霆反击,税监使的南下,就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苏家的上空。
苏晚照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平静。
她走到宽大的书案前,轻轻拂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卷宗。
帝国的棋局波诡云谲,但万变不离其宗。
支撑这一切的,终究是流动的白银和堆积如山的货物。
她的手指,最终轻轻点在了一份来自湖州、常州、苏州三地的销售总报上。
在与京城来的“官爷”正式交手之前,她得先清点一下自己的兵马粮草。
这些账目,就是她最忠诚的士兵,也是她最强大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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