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断桅岛主舱飘出刺鼻的酒气。
帮主攥着酒壶又灌了一口,突然地喷出一团白雾,活像被人塞了把炮仗在喉咙里。
妖、妖术!二当家踉跄后退,撞翻了供着妈祖的香案。
几个海盗下意识去摸刀,刀柄却被掌心的冷汗浸得打滑——那白雾里还飘着细若盐粒的白霜,沾在三当家的络腮胡上,竟凝出颗颗小冰珠。
放屁!帮主抹了把脸,酒气混着寒气从鼻孔里往外冒,老子昨晚喝的是十年陈酿,哪来的......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腰间九环刀哐当作响。
角落里,白素正慢条斯理擦着药箱。
她指尖在咳血散的瓷瓶上顿了顿,声音像浸了海水的冰:上月撞沉的那艘倭国船,听说死了七十二个水手。她抬眼扫过众人,那船帆上的霜粉,我在太医院见过——是海鬼的眼泪,碰过的人......她故意拖长音调,七日内必从肺里咳出血珠子。
舱门一声被海风撞开,穿粗布裙的阿九端着茶盘进来。
她袖中帕子上还沾着昨夜的白霜,经过帮主身边时,故意让帕角扫过他手背:帮主,您手怎么凉得像冰?
帮主的脸地白了。
他盯着掌心凝结的霜花,又想起昨夜苏晚照说的鲨鱼群引到浅滩,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舱外突然传来喧哗,几个小海盗撞开木门:三当家带着二十号人跳海了!
说宁喂鲨鱼也不受诅咒!
反了!帮主抄起九环刀要追,却见刀面上结了层薄霜,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突然想起谢昭昨夜的话——跟着萧景珩下地狱,还是跟着我上金殿,刀尖砸在地上。
此时的外海,已被一片红灯笼连成了网。
苏晚照立在旗舰船头,裹着狐毛斗篷仍冻得搓手。
她望着三百艘渔船如星子般散开,嘴角咧到耳根——这水师调度功能简直是系统送的金饭碗,苏记渔船平时运货,紧要关头还能当水军使,连官府都挑不出刺儿。
商首!小陆举着改良版聚音铜筒跑过来,喇叭调好了,您看这扩音——
投降者,赏十斤卤味!苏晚照抢过铜筒,声音像炸雷般劈开晨雾,顽抗者?她故意拖长音调,望着船舷边翻涌的浪花,先喂鲨鱼鳍,再喂鲨鱼牙!
海面上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哄笑。
渔民们敲着船板应和:苏娘子说话算数!
上回卖卤味少我半块豆腐干,当场补了三枚铜板!
苏晚照摸着袖中系统刚发的潮汐税则玉简,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等收拾了萧景珩的走私线,沿海商路的税抽成够再开十家分店。
正美着呢,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海盗动摇率30%,奖励卤味秘方改良券......
商首!了望手突然大喊,断桅岛方向有船靠岸!
船帆是辽东渔队的虎纹!
苏晚照踮脚望去,只见一艘灰漆渔船正撞开海浪。
船头立着个裹羊皮袄的大汉,正是北疆斥候铁戈。
她眼睛一亮——铁戈弟弟被她救过命,这接应来得太及时!
断桅岛后崖,谢昭正贴着墙根移动。
他听见前方传来打斗声,拐角处正撞见铁戈挥着鱼叉挑翻两个守卫。萧大人的火药舱在东边第三间。铁戈抹了把脸上的血,我弟弟说,苏娘子的卤味比北疆的烤全羊还香。
谢昭低笑一声,腰间字玉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两人撞开舱门时,正见四个海盗抱着火药桶发抖。
铁戈的鱼叉地钉在门框上:不想变烟花的,滚!
海盗们连滚带爬跑了。
谢昭将最后一摞密信丢进火盆,火苗地窜起,映得墙上影子如刀。
他望着信上萧景珩三个字被烧成灰烬,声音轻得像海风:你的海盗,烧干净了。
主舱里,白素的药箱地合上。
她望着帮主藏在神龛后的檀木匣,指尖轻轻叩了叩——那匣子缝隙里露出半张纸,墨迹是萧景珩特有的飞白体。
海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前朝太医院的银鱼佩,在晨光里闪了闪。
阿九端着的茶盘突然晃了晃。
她望着白素走向神龛的背影,又摸了摸袖中残留的霜粉,唇角勾起极淡的笑。
后窗的海浪声越来越急,混着远处苏晚照的喊话:再加五斤卤味!
现在投降的,额外送糖霜山楂!
(白素的指尖即将触到檀木匣时,舱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主舱内,白素的指尖刚要碰到檀木匣,舱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哑的喊喝:“帮主让查主舱!说有细作混进来!”她瞳孔微缩,手腕却稳得像定在礁石上的船锚——太医院二十年的训教早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刻进了骨血。
阿九端着的茶盘“咔”地轻响,青瓷茶盏撞出细不可闻的脆音。
她眼尾微挑,茶盘往帮主常坐的虎皮椅上一送:“张头目来得巧,帮主刚说要喝碧螺春。”话音未落,她脚尖不动声色勾住脚边的酒坛,“砰”地踢向舱门。
冲进来的海盗头目被酒坛绊了个踉跄,骂骂咧咧去扶墙。
白素趁机扣住檀木匣的铜锁,指腹在锁眼上一碾——这是太医院特制的“梅花锁”,当年给先帝配药的药柜用的就是同款。
“咔嗒”轻响混着海盗的骂声,匣盖弹开,半张飞白体的信纸赫然入目:“事成后赐沿海三州自治,税赋不上缴……”
“茶凉了!”阿九突然拔高声音,茶盘往头目怀里一送。
头目手忙脚乱接茶,溅出的茶水泼在脚边的香灰里,腾起一片白雾。
白素迅速抽走信纸,反手塞进药箱夹层,扣上搭扣的动作快得像海鸥啄鱼。
“查完了?”帮主的吼声从舱外传来。
头目抹了把脸上的茶水,踹了脚地上的酒坛:“没见着细作,就这俩娘儿们。”他瞥了眼白素的药箱,“药箱里装的啥?”
白素掀起药箱盖子,当归、甘草的苦香混着海风涌出来:“治咳血的药,您要试试?”她指尖划过“咳血散”的瓷瓶,眼尾扫过头目发青的唇——昨夜他跟着帮主喝了那坛掺了海鬼眼泪的酒,此刻正捂着胸口轻咳。
头目打了个寒颤,后退两步:“走!”舱门“咣当”关上,阿九的茶盘“啪”地落在桌上,茶盏里的水晃出半圈涟漪。
白素将药箱推到阿九面前:“替我交给那个算账的姑娘——她比皇帝更懂,什么叫‘民心即税源’。”
阿九摸着药箱夹层的凸起,袖中帕子上的霜粉沾在箱角:“苏娘子的卤味车,明儿该到苏州码头了。”她拎起药箱,出门时故意撞翻了香案上的烛台,火苗“噌”地窜上褪色的妈祖像——反正这岛,就要改姓苏了。
外海的红灯笼网里,苏晚照正盯着船舷边的系统光屏发愣。
方才主舱里的动静通过小陆改良的“绣纹密报”传过来时,她还捏着聚音铜筒喊“再加两斤桂花糕”,下一秒金光就劈头盖脸砸下来。
“叮——连锁水战胜利!解锁巨商级·潮汐税则!”系统音震得她耳朵嗡嗡响,海图在她掌心自动展开,数十个小红点在海面上蹦跶,每个红点上方都飘着“+500两”的金漆大字。
她凑近一瞧,正是萧景珩的走私船队——有的装着倭国的漆器,有的藏着南洋的香料,此刻全被系统标上了“违规出海”的红戳。
“小陆!”她揪住账房先生的袖子直晃,“快看看!这税是自动扣到苏记钱庄?还是要我派人去收?”
小陆推了推被晃歪的眼镜,盯着光屏上滚动的数字直吞口水:“商首,您看——”他指着一艘正往琉球跑的三桅船,那船头顶的数字“+800两”刚闪完,苏记钱庄的账本就自动翻页,“这税比官府的海禁司还利索!”
苏晚照摸着下巴笑出小虎牙:“萧景珩不是爱说‘海权即钱权’么?我这税则,就是给他的钱袋子扎了根铁绳子。”她正掰着手指头算能开几家新铺子,了望手突然喊:“谢公子的船靠岸了!”
谢昭踩着浪头跳上旗舰,玄色大氅沾着海水,发梢还滴着水。
他解下腰间的“清”字玉递给苏晚照,指尖擦过她冻红的耳垂:“火药舱烧干净了,萧景珩的海盗船,沉了十二艘。”
“不止海盗船。”苏晚照把药箱递过去,“白素给的信,你看看。”
谢昭展开信纸,飞白体的字迹刺得他眉心一跳:“明日金陵校场点兵,清剿海盗余党……”他冷笑一声,“清剿?他是要调十万边军入京,逼皇帝退位!”
苏晚照抽出账房先生的狼毫笔,在新账本首页写下“天下商王最后一笔账”,墨汁在“萧景珩”三个字上晕开个黑团:“姓萧的不是爱囤兵么?我就给他囤饥荒——等他的军粮被我截了七成,看他拿什么点兵。”
系统光屏突然闪烁,倒计时从“1天”跳到“0天”。
苏晚照望着“天下商王”四个烫金大字,指尖轻轻抚过海图上的潮汐税则标记——那里正有个小红点在苏州港闪烁,标注着“未激活税目:海贸茶引”。
她勾唇一笑,把账本往谢昭怀里一塞:“走,回苏州。我要让萧景珩明白——跟财神抢钱,比跟鲨鱼抢肉还疼。”
海风卷着咸湿的水汽扑来,苏晚照袖中的潮汐税则玉简突然发烫。
她低头一看,光屏上多了行小字:“检测到苏州港有违规茶船入港,是否启动‘茶引补缴税’?”她摸着发烫的玉简,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税,才刚开了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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