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外的脚步声刚落,小陆怀里的炊饼掉在地上。
他盯着突然从墙根窜出来的小钱——那钱家私生子平时总缩着脖子,此刻却像被狼撵的兔子,发带散了半边,手里攥着张焦黑的纸,塞到他手里时指尖都在抖:熔炉心核每转三圈,会停顿三息!
那是唯一破绽!
小陆刚捏紧图纸,院外突然传来铜锣响。
小钱脸色骤变,反手推了他一把:暗哨发现我了!话音未落已翻上墙头,青布衫挂住砖棱撕开道口子,活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扑棱着逃远。
小陆蹲下身捡炊饼,油渍蹭在图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突然在眼前连成环。
他猛地跳起来,手指戳着图纸上画得像麻花的齿轮:龙魂不是能量源......是计时器!
钱无咎拿谢公子的血脉当发条,转三圈停三息,就为等吉时开炉!他踹开脚边的瓦罐,碎片溅到苏晚照脚边,晚照姐!
我知道怎么破局了!
好样的!苏晚照把木簪往发髻里一插,发间那支曾碎成两瓣的算盘突然嗡鸣。
她望着城南方向翻涌的赤金雾,喉间泛起铁锈味——系统提示音还在炸:金手指暴露累计17秒,反噬倒计时5、4、3......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扣住她手腕,金属关节压得她生疼。
他另一只手攥着结构图,指节发白:我能感觉到,那雾气里有我娘的心跳。月光照在他颈侧,原本藏在衣领下的金鳞正渗出淡红血珠,晚照,若等下我......
闭嘴。苏晚照踮脚咬住他耳垂,咸涩的血味让她眼眶发酸,你娘喊你,我喊你,全苏州城的算盘珠子都在喊你——谢昭,你敢松手试试?她甩开他的手冲向楼梯,裙角扫过谢昭手背时,偷偷塞了颗糖仁——是他去年在糖画摊买给她的,用油纸包了三百六十五天。
苏记总号顶楼的风卷着算盘声灌进来。
苏晚照踩上雕花栏杆,发间金纹突然活了般窜向天际。
她扯开嗓子喊:系统,启动商王领域——以万铺为盾,以民谣为墙!
话音未落,整座苏州城的苏记分号同时发出轻响。
绸缎庄的雕花窗、茶楼的竹帘门、米行的青布幡,所有门窗像约好了似的全部洞开;柜台下的铜镜被弹簧顶出,将月光折射成金线,在城南上空织成光网。
正被赤金判官驱赶着往祭台挤的百姓突然发现,脚下的青石板变得像抹了油,怎么走都离祭台三尺远——那是苏记布庄新出的滑不留手防贼面料,此刻正垫在他们鞋底下。
叮——商王领域激活成功。系统提示音里混着电流声,反噬预警:金纹灼烧持续10分钟,宿主将失去味觉3日。
苏晚照舔了舔发苦的唇,望着光网里哭嚎的孩童和发抖的老妇,突然笑出声:失去味觉?
正好省得我馋你藏的卤味秘方。她转身时,看到谢昭站在楼梯口,机械臂上的金纹正与她发间金纹共鸣,像两条交缠的赤链蛇。
小陆!她对着楼下喊,倒灌阵准备得怎样了?
得嘞!小陆的声音从码头方向传来,混着江水拍岸声。
他正趴在机关坊的铜台上,汗津津的手攥着音波导流槽,槽身刻着的苏记收账四个小字被磨得发亮——那是他去年追账时拿算盘砸出来的。所有分号听令——收账!
闭门!
反冲!他猛拍铜铃,十二声脆响震得江鸥扑棱棱飞起。
城南地脉突然发出闷吼。
原本随着赤金判官刀势震颤的地面骤然一滞,音波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反向灌进熔炉所在的地下溶洞。
赤金判官的玄铁铠甲地裂开道缝,他瞪圆了眼,刀鞘砸在祭台石砖上:不可能!
你们竟用来断我龙脉?!
祭台上,柳夫人被绑在青铜柱上的手突然动了动。
她腕间的长命锁本是暗哑的铜色,此刻却被光网里的金线映得发亮。
锁片上字刻痕里,渗出一滴极淡的血珠,顺着锁链滴在石砖上,溅起细小的金芒。
苏晚照望着那滴金芒,喉间的铁锈味突然变成了糖仁的甜。
她摸出发间金纹缠绕的木簪,对着谢昭晃了晃:看到没?
你娘的长命锁在发光——她在等你。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他望着祭台上那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喉结动了动,说出的话却轻得像叹息:娘......我来接你回家。
风卷着光网里的民谣声吹过祭台。
柳夫人垂着的头缓缓抬起,被乱发遮住的眼睛里,有星子般的光,正一点一点,漫过黑沉的雾。
祭台石阶上的青苔被赤金雾浸得发亮,苏晚照的绣鞋碾过那抹诡异的红,耳尖突然发烫——是谢昭的机械臂擦过她手背时带起的温度。
他走得极快,玄色广袖扫过她裙角,像团烧得噼啪响的火。
昭儿。
这声轻唤比风还软,却撞得谢昭脚步踉跄。
祭台上,柳夫人被青铜锁链捆成茧的身子突然绷直。
她乱发下的眼睛像被擦净的琉璃,映着月光,正牢牢锁着谢昭的脸。
那是双和谢昭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眼角的泪痣随着睫毛轻颤,像颗被揉碎的星子。
谢昭喉结动了动,机械臂的关节发出轻响——他想抬手,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
记忆里那个总把桂花糖塞他手心的温柔妇人,此刻肩背浸着血,锁链勒得腕骨发白,却仍在笑,笑得比当年他中了风寒时,守在床头哼的摇篮曲还轻:吾儿......信商不信龙......
住口!
赤金判官的玄铁刀带着腥风劈下。
刀刃刺破柳夫人肩胛的瞬间,谢昭耳中嗡鸣。
他看见母亲胸前的长命锁突然迸出金芒,锁片上字的刻痕里,血珠串成线,滴在石砖上,溅起细小的光——和方才苏晚照说的一模一样。
谢昭的怒吼震得祭台铜铃乱响。
他机械臂上的金纹突然活了,像被点燃的赤链蛇,顺着手臂窜上脖颈,连眼尾都泛起金红。
苏晚照被那股热浪推得后退半步,发间木簪突然烫得灼手——金纹正沿着簪身游走,与谢昭臂上的光痕遥相呼应,在两人之间织出张金色的网。
晚照!谢昭转头时,金红的眼瞳里映着她的影子,心核要转第三圈了!
苏晚照舔了舔发苦的唇。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成烟花:【检测到商道共鸣,能量过载预警——】她没等听完,指尖猛地掐进算盘第七道槽。
那是她用了三年的算盘,槽底还留着去年算错账时咬出的牙印。
谢昭——她闭眼,顺着共鸣的热流往前探。
黑暗里,她看见熔炉心核的齿轮在转,转两圈,转三圈,然后......停了。
三息,足够她锁定那个破绽。奏《狂想曲》终章!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扬起。
苏晚照听见他指尖敲在臂甲上的声音,一下,两下,第三下时,整座苏州城的算盘同时嗡鸣——绸缎庄的算盘、茶楼的算盘、米行的算盘,连小陆藏在机关坊的破算盘都在震。
这些声音像溪流汇海,裹着民谣的调子,在两人之间凝成实质的光。
发簪尖的金光开始凝聚。
苏晚照感觉有热流从脚底窜到天灵盖,那是系统在燃烧她的财运值,是所有分号的租金在翻涌,是百姓买她糖糕时说的在发烫。
她睁眼,看见那支箭了——由算盘声和商道纹络织成,箭头刻着二字,尾羽是光网里的民谣。
金箭离弦的刹那,赤金判官的玄铁刀正悬在柳夫人颈侧。
他瞪圆了眼,刀鞘上的龙纹突然崩裂:你毁的不是炉......是天命!话音未落,金箭已穿透他心口。
他化作赤铁碎渣前的最后一眼,正看见柳夫人抬手,用染血的指尖碰了碰谢昭的脸。
地脉发出沉闷的呜咽。
钱无咎藏身的铜殿在余波里摇晃,他扶着龙柱踉跄,嘴角黑血越涌越多:我......为宇文阀续命......为何......败给一根算盘?
苏晚照的膝盖撞上青石板。
系统红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提示音像生锈的铜锣:【警告:金手指暴露超限,商王领域即将锁定——】她想笑,可喉间腥甜涌得太急。
别怕。
谢昭的怀抱裹着铁锈味和熟悉的沉水香。
他用没受伤的手托住她后颈,额头抵着她发顶:我听见了——你的算盘声,还在响。
晨光照破云层的瞬间,苏记总号的门匾泛着金光。
新刻的商可通神四字被染成淡红,那是谢昭臂上金纹渗的血,也是柳夫人长命锁上的光。
昭儿,柳夫人的声音裹着晨雾飘来,她腕上的锁链已碎成渣,正用染血的手解谢昭的发带,你小时总说,算盘珠子比星星还亮......
谢昭的眼泪砸在苏晚照肩窝。
她想抬手帮他擦,可指尖麻得像被蜂子蛰了——总号顶楼的风正卷着算盘声往这边吹,混着小陆在码头的吆喝、影子收刀入鞘的轻响、白袍先生煎药的焦香。
苏晚照突然笑了。
她望着天边渐亮的晨光,听见系统提示音终于弱了下去,最后一句模模糊糊:【商王领域锁定倒计时......】
晚照?谢昭的声音带着鼻音。
没事,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就是......总号顶楼的风,有点大。
风卷着算盘声灌进耳朵时,苏晚照没说——她指尖的麻,正顺着手臂往心口爬。
像有根细针在扎,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她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铜殿崩塌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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