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是问题。我,只要,东西。”
杨汝成那沙哑、冰冷,如同两块被冰雪冻住的岩石在摩擦的声音,在“文宝斋”这间充满了陈年墨香的古董店里,缓缓回荡。
那袋被他,“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的,沉甸甸的,装满了大洋的钱袋,更是如同最响亮的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那个,留着山羊胡,看起来,精明无比的吴掌柜的脸上。
“这……”
吴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他那双如同老鼠般精明的眼睛,在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和眼前这个,虽然穿着破旧,但身上那股子骇人杀气,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关外大汉”身上,来回地,打量着。
他,在这抚松城里,开了一辈子的古董店,见过的三教九流,达官显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像眼前这位这样,一言不合,就拿钱砸人的主,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位……这位老板……”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您……您这是……”
“我说了,”杨汝成的声音,依旧是不带一丝感情,“钱,不是问题。”
“我,只要,东西。”
“好……好说,好说。”吴掌柜擦了擦额头上,那不知何时,已经冒出来的冷汗,脸上,重新,堆满了,商人独有的,虚伪的笑容,“几位,里面请!里面请!您要的东西,虽然金贵,但小的这间破店,也还,侥幸,存着那么一两件。”
他,一边点头哈腰地,将杨汝成三人,往后堂的雅间里让,一边,不动声色地,对着柜台后面,那个,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那个小伙计,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就想往后门溜。
然而,他才刚刚,迈开脚步。
一把,冰冷的,沾染着,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的,匕首,“噌”的一声,就钉在了他面前,那扇由黄花梨木打造的门板上!
刀身,入木三分!还在“嗡嗡”地,颤抖!
“……”
整个“文宝斋”,瞬间,就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背后,搞小动作。”
一个,清冷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声音,从那个,始终跟在杨汝成身后,看起来,像个柔弱学生妹的红梅口中,缓缓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与她那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充满了刻骨仇恨的,杀意!
“吴掌柜,”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
“不然,下一次,这把刀,钉在什么地方,可就,说不准了。”
吴掌柜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那双本就因为惊恐而瞪得如同铜铃般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黄毛丫头,居然,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不敢!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对着杨汝成和红梅,磕头如捣蒜,“几位……几位英雄好汉,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去!这就去给您几位,取东西!”
……
半个时辰后,在那间,同样是充满了陈年墨香的雅间里。
一张,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泛黄,上面,还带着几个,不起眼的,陈年霉点的,“乾隆白宣”,被小心翼翼地,铺在了那张,由金丝楠木打造的八仙桌上。
一方,同样是古朴厚重的“端砚”,和一锭,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一得阁”徽墨,也同样,被毕恭毕敬地,摆在了宣纸的旁边。
“几……几位爷,您……您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吴掌柜,像个孙子一样,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很好。”
杨汝成,没有去看那些,在他眼里,跟普通的纸和墨,没什么区别的“宝贝”。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窗外那,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有些嘈杂的街道。
“张掌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明白。”一直,守在门口,负责望风的张立业,点了点头,他那张,始终挂着和气生财笑容的脸上,也满是,凝重。
“红梅同志,”杨汝成转过身,看着那个,正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抚摸着那张,价值千金的“乾隆白预”,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一个艺术家,对自己即将要创作的作品的,狂热和痴迷的姑娘,缓缓地开口,“开始吧。”
“好。”
红梅,点了点头。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便像一个,即将要登台献艺的,绝代名伶,缓缓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口,露出了,一截,如同白玉般皓腕。
她,亲手,拿起那锭徽墨,在砚台里,滴上几滴,同样是价值不菲的“无根之水”——清晨的露水。
然后,她便开始,不紧不慢地,研磨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美感。
整个雅间里,瞬间,就充满了,一股,清幽的,令人心旷神怡的,墨香。
杨汝成和张立业,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即将要伪造赝品的“贼”。
而是,一个,即将要创作出,传世佳作的,真正的,大师。
终于,当那砚台里的墨汁,变得,如同黑色的镜面般,浓而不稠,润而不滑的时候。
红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从那十几支,大小不一的狼毫笔中,挑选出了,一支,最不起眼的,也是,最适合表现竹子那,瘦硬坚挺的笔锋的,七紫三羊。
她,将笔尖,在墨汁里,轻轻地,蘸了蘸。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幅,她曾经,在哈尔滨的图书馆里,看到过的,郑板桥的,传世名作。
那,嶙峋的怪石。
那,孤傲的兰草。
和,那,迎着狂风,宁折不弯的,瘦竹。
“呼——”
良久,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本该充满了国仇家恨的、冰冷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只剩下了,一个艺术家,对艺术的,最纯粹的,专注和虔诚!
她,提笔,落墨!
“唰!”
一道,如同惊鸿般的,淋漓的墨线,瞬间,就出现在了那张,泛黄的宣纸上!
快!
准!
狠!
她的手腕,灵动,飘逸,却又充满了,一种,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力量!
一节,两节,三节……
几笔,简简单单的勾勒。
一根,充满了瘦硬、坚挺、不屈之风骨的,墨竹,便赫然,出现在了纸上!
紧接着,是,竹叶。
她,换了一支,更小的笔。
笔锋,或浓或淡,或干或湿。
或,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
或,如柳叶扶风,摇曳生姿!
寥寥数笔。
那竹子,便仿佛,活了过来!
它,仿佛,正在,迎着那,看不见的狂风,发出,无声的,怒吼!
“好……”
一旁,那个本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吴掌柜,看到这一幕,竟忍不住,失声,叫了-声好!
他,在这行里,浸淫了一辈子。他,自问,经过他手的,名家字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是,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酣畅淋漓,如此,充满了“精、气、神”的,画!
这,已经不是,模仿了。
这,简直就是,郑板桥,亲临!
……
一炷香后。
当红梅,落下最后一笔,在那画卷的角落里,题上“乾隆乙丑,板桥郑燮”那八个,同样是,瘦硬古拙,充满了“六分半书”神韵的落款时。
她,整个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完成了。”
她,将手中的毛笔,轻轻地,放在了砚台上,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好……好画啊!”吴掌-柜,看着眼前这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墨竹图》,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姑娘……不!大师!您……您这手艺……简直……简直是神了!”
“这幅画,要是拿出去,别说是山田那个二鬼子了!就是拿到,故宫博物院里去,跟真的,摆在一起!也绝对,能蒙倒,一大片,所谓的‘专家’!”
然而,杨汝成,看着眼前这幅,堪称是“完美”的赝品,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还不够。”
“什么?!”吴掌柜和张立业,都愣住了。
“这画,虽然,有了‘形’,也有了‘神’。”杨汝成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是,它,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魂’。”
杨汝成缓缓地开口。
“它,少了一股,经历了一百多年岁月沉淀的,‘陈旧’之气。”
“山田信雄,是行家。他,或许,看不出,笔法的真假。但是,他,绝对,能闻出,这墨香里,那股,还未完全散去的,‘火气’。”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张立业,急了。
“很简单。”
杨汝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自信的弧度。
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他将包裹,打开。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
只有,一小撮,黑色的,甚至,还带着一丝,潮湿的,粉末。
“这……这是……”
“锅底灰。”杨汝成缓缓地说道。
“而且,是,烧了至少三十年以上的老灶,用松木,烧出来的,最细腻的,锅底灰。”
“把它,混在茶水里,用最细的喷壶,均匀地,喷在画上。然后,再用火,远远地,燎上一遍。”
“我保证,”
“就算是郑板桥,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
“他也,认不出,这幅画,是假的。”
喜欢抗日之绝地枪王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抗日之绝地枪王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