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船再次驶向鹰嘴岛,发动机的轰鸣声似乎都比来时更加沉稳有力。
海风猎猎,吹拂着张西龙略显潮湿的衣襟和头发,也吹散了他心头最后那点激荡后的酸涩。
他站在船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仿佛蕴藏着无尽财富的黑色礁石。
经过早上那一场风波,兄弟俩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彻底消失了。
张西营操控着舵轮,偶尔和弟弟交换一个眼神,里面充满了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
“哥,直接去下地笼的那片湾子!抓紧时间!”张西龙大声喊道,声音在海风中清晰有力。
“知道!”张西营应了一声,调整方向。
船一靠岸,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停稳,兄弟俩就像两只扑食的猎豹,敏捷地跳下船,冲向昨天布下地笼的区域。
时间紧迫,他们必须抢在更多人发现这里之前,尽可能多地攫取财富。
“起笼!”张西龙抓住绞车摇把,奋力转动。
沉!依旧沉甸甸的手感!绞车发出吃力的吱呀声。
第一个地笼被缓缓拉出水面,网眼依旧被塞得满满当当!
活蹦乱跳的大对虾、张牙舞爪的青蟹、肥硕的黄鱼、还有几条色彩斑斓的石斑鱼!
收获甚至比昨天更加丰厚!
“快!倒出来!检查一下笼子有没有破损!”张西龙一边快速将海货倒入准备好的大桶里,一边催促。这些地笼是重要的生产工具,万一被礁石挂破或者被大蟹钳坏,损失就大了。
张西营也赶紧帮忙,动作麻利。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起笼,一个整理,速度极快。
第二个、第三个地笼接连被拉起,情况大同小异,都是令人欣喜的爆笼!对虾和螃蟹是绝对的主力,偶尔还有意外惊喜,比如一笼抓到了好几只肥美的梭子蟹,或者几条价值不菲的黑鲷。
“这地方…真他娘的是个聚宝盆啊!”张西营一边把一只试图逃跑的大青蟹扔进桶里,一边忍不住再次感叹,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和激动。
“聚宝盆也经不住一直掏。”张西龙头脑却很清醒,他看着那些被倾倒一空的礁石区,虽然依旧有货,但明显感觉不如昨天那么“稠密”了,“咱这是抢收,能捞多少算多少。我估摸着,顶多再有个两三趟,这地方的油水就得被刮干净大半。”
这就是资源的有限性。上辈子他见过太多这种疯狂捕捞后迅速衰败的渔场了。
“那也得捞!”张西营发狠道,“捞干净算完!总不能留给别人!”
兄弟俩不再说话,埋头苦干。起笼、倒货、重新下饵、再次将地笼沉入选好的点位……汗水很快浸湿了他们的衣衫,海风吹又晒,皮肤变得黝黑发亮,但他们却浑然不觉,全身心都投入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财富掠夺战中。
除了地笼,徒手抓捕也不能停下。礁石下的青蟹、吸附在暗处的鲍鱼、藏在沙洞里的章鱼……都是钱!张西龙眼神毒辣,经验也仿佛与生俱来,总能精准地找到它们藏身之处,出手又快又准。
“哥!这边!这块石头底下有个大家伙!”张西龙压低声音喊道,指着水下一块巨大的褐色礁石。
张西营凑过来,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搬开一条缝。只见底下赫然趴着一只体型硕大无比、几乎有脸盆大小的“赤甲红”螃蟹!那螃蟹察觉到光线,猛地挥动起粗壮有力的螯足,发出咔咔的威胁声。
“我滴个娘!这成精了吧!”张西营倒吸一口凉气。
“小心点!别被夹住!这玩意儿能夹断手指头!”张西龙提醒道,熟练地找来两根粗木棍,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伸进去别住螃蟹的螯足和身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个“蟹王”从洞里拖了出来,迅速用茅草捆了个结实。
“这家伙,够炖一锅了!”张西营看着在桶里还在徒劳挣扎的巨无霸,咧嘴笑道。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太阳渐渐升高,又渐渐西斜。船上的活水舱和各类桶筐再次被填得满满当当,甚至比昨天更加夸张,连甲板上都堆了不少用湿海草覆盖着的青蟹和鱼获。
“差不多了!船要超载了!”张西营看着明显吃水过深的渔船,有些担心地说道。
张西龙也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海水,看着满船的收获,虽然疲惫,却心满意足:“行!打道回府!”
返航的路上,兄弟俩都累得够呛,但精神却极度亢奋。算算这次的收入,绝对比昨天只多不少!
当再次满载而归的小渔船出现在山海屯码头时,引起的轰动比昨天更甚!乡亲们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品质极高的海货,眼睛都红了,议论纷纷,却没人再敢像昨天那样轻易上前打听或者调侃。张西龙早上在张老四家那“凶名”,已经迅速传遍了整个屯子。
张改成和王梅红早已等在码头,看着这又是一船惊人的收获,老两口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快!赶紧抬回家!”张改成指挥着,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一家人齐心协力,像护送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将满船的海货迅速转运回家,关上院门,再次与外面的喧嚣和窥探隔绝开来。
堂屋里,再次上演了点数钞票的激动场面。当那厚厚一沓钱再次摆在桌子上时,王梅红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嘴里不住地念叨:“祖宗保佑…真是祖宗保佑啊…”
张改成则仔细地询问着今天的收获细节和鹰嘴岛的情况。张西龙如实相告,并再次强调了自己的判断:“爹,那地方好是好,但经不住一直捞。我估摸着,最多再跑两趟,就得歇歇,让地方缓缓劲儿,不然以后就没得捞了。”
张改成闻言,赞赏地看了小儿子一眼,点头道:“嗯,是这么个理儿。不能涸泽而渔。咱见好就收,细水长流。”
有了这笔巨款,家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更加宽裕和活络起来。王梅红不再心疼油盐酱醋,晚饭又添了一个炒鸡蛋,金黄的蛋花看得孩子们直流口水。林爱凤脸上也多了真心的笑容,干活更加麻利,甚至敢主动和张西龙说两句话了,虽然眼神一对上还是会飞快躲开,但那层坚冰显然已融化大半。
夜里,张西龙把今天分到的钱,再次一分不少地塞到林爱凤手里。
这一次,林爱凤没有推辞,也没有太多震惊,只是默默接过,手指在那粗糙的纸币上摩挲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张西龙,轻声问:“……累坏了吧?”
就这简单的一句关心,让张西龙浑身疲惫一扫而空,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舒坦得不得了。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不累!挣钱给媳妇花,有啥累的!”
林爱凤脸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没像以前那样骂他,只是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夜里躺在炕上,听着身边妻子均匀的呼吸声和女儿们香甜的梦呓,张西龙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家和万事兴。有了钱,有了希望,家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多了笑容,少了愁苦。这种点点滴滴汇聚起来的温暖和改变,比那满船的海货和厚厚的钞票,更让他觉得珍贵。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还长,还会有各种挑战和风波。但只要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带着这份笃定和希望,他沉沉睡去,梦里都是蔚蓝的大海和满仓的鱼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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