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王爷的试探
顾晏舟离去后的几日，落霞山别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钱管家等人愈发噤若寒蝉，伺候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这位连端王世子都敢当面顶撞的大小姐。
沈清璃手腕上的淤青用了特制的药膏，几日便消了大半，但那份冰冷的触感和屈辱，却深深烙印在她心底。她知道，顾晏舟的离去只是暂时的，京中那所谓的“急报”或许能牵制他一时，但绝不可能让他放弃对自己的掌控和疑心。
他一定会再来。
果然，在一个秋雨淅沥的午后，那熟悉的、代表着权势与压迫的马车，再次停在了别院简陋的门外。这一次，没有大队人马，只有顾晏舟以及他那名如同影子般的贴身侍卫。
他没有像上次那般直接闯入，而是让钱管家通传，仿佛遵循着某种礼节，但这份“礼节”之下，蕴含的是更深沉的寒意。
沈清璃得到通报时，正在小书房里临帖，闻言，笔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破坏了整篇字的气韵。她放下笔，看着那团墨迹，眼神沉静无波。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这一次，是更直接的试探。
她整理好心情，缓步走向前厅。
顾晏舟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坐在厅中唯一一张像样的太师椅上，手边放着一杯并未动过的清茶。雨丝敲打着窗棂，厅内光线昏暗，映得他侧脸轮廓愈发冷硬。他没有看向门口，而是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仿佛在思考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没有上一次那般剑拔弩张的激烈冲突，这一次，他的眼神更加深沉，更加锐利，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耐心地审视着猎物，寻找着最致命的弱点。
“世子。”沈清璃依旧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顾晏舟没有立刻说话，目光从她平静的面容，滑到她垂在身侧、依稀还能看到一丝淡青痕迹的手腕，最后又回到她那双清澈见底，却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眸。
“手腕上的伤，可好些了？”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关切，反而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不适的审视。
沈清璃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劳世子挂心，已无大碍。”
“嗯。”顾晏舟淡淡应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浮叶，状似无意地问道：“这几日，在这别院住得可还习惯？山野清苦，比不得京中繁华。”
“清璃是来静思己过的，清苦些，正合心意。”沈清璃应对得体。
“静思己过……”顾晏舟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思的，是拒婚之过，还是……别的什么？”
他终于切入了正题。
沈清璃抬眼看他，眼神无辜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世子此言何意？清璃愚钝。”
“愚钝？”顾晏舟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清晰。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冰锥，直刺沈清璃，“本王看你，聪明得很。”
他语气渐冷，一字一句，充满压迫：“拒婚之时，口口声声为了避祸，转头便在这荒山别院，‘巧合’地救下了身份不明的萧姓男子。沈清璃，你这避祸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
他果然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并且直接点名了萧景珩！
沈清璃心中凛然，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会被他捕捉到。她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仿佛对顾晏舟的指控感到不解和些许委屈：“世子是在怀疑清璃与那萧公子早有勾结，故意演了一出戏，来忤逆世子，损害顾王府声誉吗？”
她直接将顾晏舟的潜台词挑明，反而显得坦荡。
“清璃虽不才，却也知女子名节重于泰山。岂会拿自己的清白和家族声誉儿戏？那日山中相遇，纯属偶然。至于拒婚……”她顿了顿，迎上顾晏舟探究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无奈的坚定，“清璃当日所言，句句出自本心。若世子认定清璃别有用心，清璃……无话可说。”
她以退为进，将问题抛了回去。
顾晏舟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伪饰。然而，没有。她的眼神清澈，带着被误解的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遵循本心却不幸卷入旋涡的弱质女流。
但这反而让他更加怀疑！
眼前的沈清璃，与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对他充满仰慕、甚至带着几分痴缠的沈家大小姐，判若两人！
记忆中的她，绝不会用如此平静而疏离的眼神看他，绝不会在他面前如此侃侃而谈，更绝不会……有那种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冷静！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甚至……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于前世记忆深处的悸动。
“无话可说？”顾晏舟冷笑一声，站起身，缓步走到沈清璃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低下头，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沈清璃，你真的只是遵循本心吗？”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仿佛要剥开她的皮囊，直视她的灵魂。
“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或者，想起了什么？” 这句话，问得极其含糊，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暗示！
沈清璃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瞬间冰凉！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知道了什么？想起了什么？
难道……顾晏舟他也……
一个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前世被毒酒鸩杀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恨意如同岩浆在胸腔翻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不！不能慌！
沈清璃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确定顾晏舟是否也重生了，这很可能只是他的一种试探手段！意在扰乱她的心神！
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瞬间翻腾的情绪，再抬起时，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带上了一丝被逼问的惶惑与无辜：“世子的话，越来越让清璃听不懂了。清璃该知道什么？又该想起什么？”
她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眼神纯然，仿佛真的对他的话感到茫然。
顾晏舟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没有错过她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眼底飞速掠过的复杂情绪，虽然她掩饰得极快，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她果然有问题！
然而，她的反应又不像全然知情……那种茫然，不似作伪。
这种矛盾，让顾晏舟心中的疑云更重。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冷梅清香，与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柔弱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清冽的疏离感。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愈盛。
他猛地直起身，拉开了距离，仿佛厌恶与她靠得太近。他背对着她，看向窗外连绵的秋雨，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沈清璃，不必在本王面前装傻充愣。”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沈清璃的心上：
“你变了。”
“但无论你如何变，都休想逃脱……”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凤眸中翻涌着沈清璃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冰冷，有掌控，还有一丝……仿佛洞悉宿命般的幽暗，
“……既定的命运。”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大步离去。玄色的衣摆拂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风。
沈清璃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既定的命运”……
这五个字，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
他知道了！他一定也知道了前世！否则，他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原来，她的对手，从来都不只是这一世的顾晏舟！而是那个同样经历过前世、心机更深、手段更狠的端王世子！
她重生而来的优势，在他面前，似乎荡然无存！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顾晏舟疑似重生！这句“既定的命运”如同惊雷，彻底改变了沈清璃的认知和处境。面对一个知晓前世、权势滔天且决心要将她拉回悲剧轨道的敌人，沈清璃该如何应对？她的复仇之路，似乎变得更加荆棘密布，希望渺茫！这场跨越两世的博弈，才刚刚拉开残酷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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